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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Jul 2015

【跟着诺娅走AT】219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1534至2190英里

【跟着诺娅走AT】350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0至466英里

【跟着诺娅走AT】350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466至985英里

【跟着诺娅走AT】350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985至1534英里


9月6日,AT总第155天
总第2189英里
登顶卡塔丁

9.6-4 9.6-1 9.6-2 9.6-3

结局,总是来得太快。

卡塔丁顶上没有云,我仿佛能看到3500公里之南的一切:斯布林格山顶上和马克哥初识,大马士革步道节的人潮,在弗吉尼亚和闪电吵架然后当晚又重归于好,大猩猩在篝火边的一个个童话故事,和杰斯特在宾州的雷暴里奔跑让又被神奇地捡上车,灰熊大叔缓慢而坚定的身影……

他们的影子变成了风,吹过缅因粉色的夕阳,总统山脉的酷暑,娄安山顶上的残雪,格里森高地上的草原和马驹,纽约的节日烟火,宾州大雨下的屋檐,福尔蒙特摔出的那一滩血,闹鬼的酒店和庇护所,大烟山泥泞的小径,想起他时喝的第一二三四杯啤酒,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一日的狂欢,倒数第四十三十二十一十和第五天的沉默,蓝岭的杜鹃花宾州的水晶兰,缅因的松和杉,绿山山脉的观火台宾州中点的冰激凌华盛顿山顶的游客,夜里没信号的时候写的想的挂念的一切,数不清的补给和旅店,悄然而逝的日子和英里数,在心里和AT和解又再埋怨又再和解,然后日子反复循环,山路继续绵延,顶峰永远遥远,暴雨一直倾盆,阳光依灿烂。

AT永远沉默。它看着我受苦看着我成长看着我忍气吞声也看着我崩溃无助,它看着我们所有人的渺小和平凡、高尚与伟大,它年复一年地折磨和抚养着走路的人们,我们与她相识相恋相处恨过爱过理解过无聊过争吵过沉默过。而就在今天,就在这个梦想开始和结束的地方,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可以说:走上这条路,是我这一生做过的最错误也最正确的事。我把这一切写在脚印里,背在肩膀上,烙在记忆中。它们成为了我,塑造了我,改变了我。

今天我越过万水千山来牵你的手,只为了能安心地与你道别。

AT, 再见。


8月26日,第144天,当晚位置: Safford Notch

8.26-1 8.26-2 8.26-3 8.26-4

缅因。缅因。缅因。

4月5日那个早晨,我在AT第一个签到簿上写下:终点,缅因。
我是第1028号,今年的第1028个向北行走的通径徒步者。我翻了翻其他人的记录,无一不写着:终点,缅因。

转眼间,北国的叶子开始变黄了。我惊诧于自己竟然已经在路上度过了春夏秋三个季节。我还记得佐治亚光秃秃的树干,大烟山寒冷的春雨,田纳西山顶的大风,弗吉尼亚的炎夏酷暑,宾州无休无眠的雷阵雨,纽约和麻省的蚊子,白山的第一丝寒意…然而现在的缅因,这个朋友口中的“极北苦寒”之地,已经入秋。在路上的日子里,时间成了抽象的数字。大自然地宏大和永恒,让季节的转变那么漫不经心,也让行走于其中的人们蓦然回首而不知所措。清明节出发,眼看着中秋节就快要到了…

那1027个徒步者,他们在哪里?我之后出发的人们,他们在哪里?

缅因南部的日子过得很缓慢。这里是白山在地质结构上的延续,也是传言之中“AT最难的100英里”。我一开始不相信会有路比白山还难,但缅因确实不是盖的。准确的说,这里没有小径:“修建者”不过是把地下的大石头和树根挖出来暴露在了地面上而已。当然,更恶劣的是这里的小径修缮远远不如白山。缅因人民不修桥,不走之字形线路(其实弗吉尼亚之后就再没有之字形线路了)。所谓白山黑水穷山恶水,缅因当之无愧。这里是东北部的阿拉斯加,最大的小镇才1000多人口。

Mahoosuc Notch是AT上臭名昭著的“最难一英里”。两面巨大岩壁之间的狭窄山谷之中,比我身体还高大的巨石横七竖八地倒在山谷里,毫无章法。我们从上跳,从下钻,引体向上,用屁股滑,各种创意动作,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攀岩小子Zen和我在雨中走了后半段,几乎全程手脚并用(石头湿滑只能用手稳定),他说有几段可以算class 4. 这些乱石堆有些地方极其狭窄,需要把包取下来扔掉,单独钻过去。还有小径单独从几块大石头形成的小洞穴中穿过,我们必须蹲着走(别忘了背上还有大包)。有些地方全部要靠上肢力量,用手撑住。有一个姑娘没撑稳,从两块石头之间栽到了石头缝下面两米多的小洞穴里,还好背上的大包先着地帮她缓冲。

除了Mahoosuc之外,缅因南部几乎没有好走的路,每天速度极其缓慢,一小时走不了一英里的情况常有,尤其是下坡。进入中部之后,泥泞路面增多,山却少了,竟然有时能把速度提回南方的水平。

现在我懂了,AT是technical hiking, PCT是power hiking。前者锻炼小腿后者锻炼大腿,前者重视爆发力/平衡感和身体协调性,后者重视耐力和持久性。走PCT那样的路多了,是时候换个方式和体验了。

刚开始玩户外的时候,我有过许多peak experience (高峰体验), 说白了就是脑细胞神经元的把戏,和彩票中奖/球队进球/看到留言回复的红点/投币之后自动售货机出来一瓶可乐是一个概念。

户外为何会让人上瘾?说白了还是神经系统的操控游戏。有些户外活动属于连贯高峰体验,比如滑雪/山地自行车和白水,过程中贯穿着各种adrenal surge, 看重的不是终点,而是过程中的过关斩将和快速反应。有些户外活动的高峰体验是瞬间性的,比如钓鱼和攀岩,所有的过程都是为了铺垫结果的瞬间(攀岩也可以算连贯体验,因为每攻克一个动作就算是完成一个体验)。有些户外活动,比如徒步和静水划船,就说不太清楚了。这类户外活动的高峰体验极其不规律,有时甚至完全没有。这种静态体验和赌博的机能是一样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赢,但只要赢一次,足够你上瘾一辈子。


8月12日,Lincoln小镇至South Kinsman山顶
8月13日,South Kinsman至Little Hayback Mt. (Franconia)
8月14日,Franconia ridge至South Twin
8月15日,South Twin至Crawford Notch (当晚回波士顿)
8月16日,Crawford Notch至Webster Cliffs
8月17日,Webster Cliffs至Mt.Adams
8月18日,Mt.Adams至Pinkham Notch
8月19日,Pinkham Notch至Mt.Hight
8月20日,Mt.Hight至US-2

AT第130~138天

 8.17 8.16 8.15 8.14 8.13 8.12

在白山一共整整九天,却一次日志也没写–不说也可以想象我是累成狗了。

白山是当之无愧的美东山脉之王,四百万年前的造山运动和两百万年前的大陆分离,让这里的山峰有了超过3000英尺的大落差,林线之下的花岗岩和林线之上的玄武岩给了也这些大山嶙峋崎岖的个性。再加上Appalachian Mountain Club (AMC)这个白山最大黑帮的“管理”,这里的山中木屋极尽奢华,栈道极尽原始,游客数目众多。

官话说完了,现在开始说人话:白山的AT有不少class2~3的部分,要“用手解决”,在石头上爬上爬下,用同伴的话来说,在白山就像是“背着大包、在湿滑的石头上攀岩。”

如果一个人从来没徒过步,第一次就来白山,让这里成为他脑中徒步应有的模样,那全美国其他的小径就会变得小菜一碟。但是对于我这样被PCT、CT这种Class 1、维护甚好、全是被炸出来的小径娇生惯养三年的徒步者,白山的山路真的是doesn’t make any sense. 不过我真心(被虐得习惯了之后)感谢白山的攀岩运动,锻炼了大小腿肌肉,每天学习几个新姿势,看着几米高的岩壁从最开始的“天哪,这能上去吗”到现在的“来吧,人矮就要多攀岩”。这对于我来说,就是adventure的定义:一开始你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挑战成功一件事,但是硬着头皮闯练,完成之后再回过头来看看,真的很有成就感。

白山的日子很艰难,但每天都是一个新的奇遇。这让我想起了大雪封山的西耶拉,我挂在雪墙上的情景、在雪里一步一个坑(有时半个身子都陷进雪里)、一个人淌过冰冷的齐腰的溪水的情景、睡在冰封湖面旁边的大石头上还不搭帐篷的情景、每天早上烧热水把已经冻硬的鞋子浇上一便的情景、每天要走20英里还要一边走一边找路(因为根本没有路)的情景...这些回忆都变成了故事和经历,更何况我当时收获了雪山的壮美,不管怎么说都是大大地赚到了。最艰难的事、可能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事、让自己做起来不要那么舒服的事情,才是adventure的本源。更何况,我警醒自己:将来自己要做的事,一定不能比AT更简单;所以岂能不把白山拿下?

徒步的具体情况:每天早上四五点醒来,多半扎营在林线之上的大风里(我保证了每个晚上都扎营、从不使用hut的记录),把帐篷收起来之后就开始走石头路。林线之下,无景,路也最难。林线之上,数Franconia Ridge弗兰肯尼亚山脊和Presidential Tranverse总统山脉穿越这两者最为壮观,其他的独立顶峰数Moosilauke/South Twin/Garfield最赞(Kinsmans大雾没看到什么)。刚好我在弗兰肯尼亚和总统山都遇到了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登顶华盛顿的那天,山顶风速只有15mph,和南加沙漠一样又热又晒(华盛顿山拥有地球上最大风力231mph的纪录,平均气温28华氏度),而那天的气温直逼历史最好的75度。总统山穿越的前半段(从Jackson到华盛顿),小径状况很好,景色也赏心悦目。到华盛顿顶上休息到傍晚才出发,想在星光里走一段夜路,没想到小径全是玄武岩火山石,最后扎营在亚当山旁边的草丛里,拍到了壮丽的银河。第二天的麦迪逊是AT最难的单日徒步,那个下山的确让人欲死欲仙。

说到下山,我把难度分为5个等级:5摔了会死,4摔了会残,3摔了会受伤到走不了AT,2摔了会受小伤,1摔了不受伤。白山的最欲死欲仙下山有一下几个:Moosilauke 5级,Garfield 4级,South Kinsman 3级, 麦迪逊3级,Lafayette3级。上山的话,South Kinsman//South Twin//Webster Cliffs//Mt.Webster//Carter’s Dome//Wildcat都很陡,而且石头特别大。其他的比如Franconia Ridge和总统山的上升都比较合理(主要是不需要攀岩)。

对我而言,下山比上山难,不过适应了两天之后,身体记忆了一些动作,人的想象力和胆子也变得更大,开始有了一些新尝试。白山是练习徒步的好地方,这里的石头和树根毫无章法,特别培养协调性。另外,传说中的缅因州比白山要难很多…所以白山还是练手的。

要特别一提的是,波士顿海洋舟小组的五位小伙伴中途把我载回波士顿补给,第二天又开五个小时的车把我送回来,真的特别感动!

 


 

8月10日和11日,第128和129天,当晚位置:Lincoln, NH 8.10-1 8.10-2 冷锋降雨,依偎着水果和蛋白质在床上读Scott Jurek的书“Eat and Run” (艰辛的童年、明尼苏达、少年滑雪运动员、向全素食者的转化、从公路跑到越野跑、破纪录生涯、素食食谱和跑步知识等等)。Scott和女神Davis的背景几乎截然相反,这本书让我了解了一个真实的他–在贫穷苦难和隐忍中奋起,在科学饮食中追求身心合一,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中成长,在无数次的自我怀疑之后走向平和…推荐一读。 2012年春天我曾经试过3个月的素食,后来因为家人的关系又重新开始吃肉。素食期间吃的是学校食堂,水果蔬菜和植物蛋白的选择很少,有点可惜。去年在PCT上的伙伴卡洛斯和奶爸分别来自湾区和西雅图–美国最大的两个健康饮食中心,当时受他们的饮食习惯影响,有过回奥斯丁之后控制饮食或是素食/半素食两个月的计划,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实现。希望这次AT结束之后能够弥补这个遗憾,为了个人健康控制一段时间的饮食。 另外八卦一下,读了Jennifer Pharr Davis和Scott Jurek两人的自传之后发现了他们许多有趣的异同点。这让我想到了另一位女神,Heather “Anish” Anderson, PCT无支持纪录保持者,60天2660英里无support…她不是运动员出身,青少年时还被obesity困扰,三十岁出头离婚,破PCT纪录的时候名不见经传但是绝对是个精神上的女巨人。前两天她的FB引用了一句话:Women should try to achieve the impossible, 恩,自勉。


8月8日,第126天,AT总第1787英里,当晚位置:Mt.Mist 8月9日,第127天,AT总第1799英里,当晚位置:Lincoln小镇 8.8-1 8.8-2 在徒步了1800英里、127天之后,我终于走到了白山山脉的脚下。对我而言,之前的一切只能算是hill, 而当下要爬的Moosilauke则是第一座mountain. 在我都快要忘记为什么来AT的时候,经过千山万水,终于有了那惊艳的惊鸿一瞥,然后说:原来你也在这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了让自己准备好白山西门第一峰Moosilauke的登顶,我头一天专门走到了山脚附近扎营,把第二天专门留给Moose. 麋鹿山上坡中下起了阵雨,在躲雨的时候看到了德州的那户特大的家庭,他们正在反向Slackpack (让别人看管你的包,只背单日徒步需要的东西,比如食物和水。沿途的旅店经常有这个业务。)德州妈妈说,这山的北坡特别陡,旁边还有瀑布,石头大而且湿滑,不适合下坡,所以他们就反向上来了。这果真是明智的决定–当天我的下坡3英里用了3个多小时,瀑布地底的水渗出石头表面,很多地方长着湿滑的苔藓,坡度极陡,滑下山去后果不堪设想。比起这个下坡,麋鹿山的上坡可谓简单(好吧,客观而言,也没有那么简单,虐习惯了就好)。我在心中暗暗期待,希望白山其他的下坡旁边不要都长着一个瀑布。 在麋鹿山(海拔4000+英尺,这是继弗吉尼亚之后小径第一次回到4000+)山顶,晴好天气下可以看见福尔蒙特的绿山山脉和东部的总统山群(Presidential Range)。刚下过阵雨,空气清新,雾气结成云朵,飘过山头。在看见白山的那瞬间,确实开始怀念起来大西部–科罗拉多,华盛顿,加州,怀俄明…看过了那些山,总觉得有点“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但山没有高下之分,他们坚定挺拔,却又超然洒脱,对人渺小的情感和思想毫不关心。在广袤淼远的林线之上,人的心胸何能不变得更开阔–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若是AT全线多一点林线之上的景观,该有多好。


8月6日,第124天,AT总第1751英里 8月7日,第125天,AT总第1770英里,当晚位置:Smarts Mountain 8.6-1 8.6-2 Hanover可以算是AT经过的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小镇。因为是大学城,这里的精英气息尽显,让我们这群“背着大包的”显得特别乡土,跟藤校风范格格不入。几年前我在耶鲁待过一个夏天,当时的主要任务就是钻进每栋教学楼去看板书,偷窥实验室,把14个图书馆都跑一遍,在图书馆主楼的stack看禁书…好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达特茅斯算是刷过了。要不是因为AT,还真不知道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进入新罕布什州之后,到达白山之前,中间好隔着50英里。这50英里是达特茅斯的地界,此校每年夏天组织一群学生,不背大包,一天之内走完这50迈,可谓残暴。连白山第一座Mooselauke都是达特茅斯的土地,据说新生来了都要拉上去溜一溜。好吧,知道自己是怎么输在起跑线上了。(话说这两天沿途都有达特茅斯户外组织DOC的标记,简直是白山黑帮啊。) 白山,White Mountains, 是我全线最向往的山脉。对于在科罗拉多、华盛顿,加州、犹他摸爬滚打的我来说,这里依然具有很大吸引力。白山是美国东部最崎岖嶙峋、气候多变、风景壮阔的山脉,其总统山脉全线经常被人peak bag, 是美国徒步线路的经典。这里的山脊怪石嶙峋,风力极大,很多地方需要用手解决。虽然如此,这里依然是全美国被访问得最多的景区之一,游客络绎不绝,设施完善,因为它离波士顿的地缘优势(可怜大美东人民没地方可去,所以这里成了学府后花园)。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自己英文名Heidi海蒂的由来。因为初高中读的是外国语学校,第一节课的传统是选英文名。我不满意老师帮我取好的名字,只有5分钟的时间新想一个。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童年时代最爱的一部电影《海蒂》,秀兰邓波尔主演,讲述的是在阿尔卑斯山脉小女孩海蒂帮助城市女孩芭芭拉摆脱残疾的阴影、重新站立起来的故事。片子里有大段阿尔卑斯山脉的刻画,有对纯真友谊的向往,更有“大自然治愈心灵”的暗喻。这部电影奠定了我的两个梦想:一是我要从事一个帮助他人的职业(心理-特殊教育),而是我要与群山为伴,与白云相依。6岁的我在电影频道被熏陶,11岁的我选择了“海蒂”这个名字,17岁时少女的眼睛和心第一次被落基山脉浸染…这是一种怎样的缘分,让梦想生根发芽。

人生若只能做一个梦,我希望这个梦是最澄澈、最淼远、最宏大的。我不想将就,也不能将就,因为生命太短暂,我要把它活到极致。我不想将就着做事,不想将就着在一个不喜欢的城市生活。我希望工作能有意义,便选择了心理和特殊教育。我不想被埋藏在美国东部的风雪之中,便从纽约搬到了德州,待我尽了和奥斯丁的缘份之后,必定还要搬走,搬到我最向往的那个地方去。我不想做别人做过的事,不想重复别人的路。

在这里不得不提到偶像Andrew Skurka, 美国的徒步王。他既不是徒步最多的人,也没有破速度纪录,可为何大家一提到徒步,就会想到他?因为他熟练掌握导航、off-trail的各种探路方式(包括skiing和pack-rafting), 先后创立了Sea to Sea (贯穿美国东西岸)// Great Western Loop (美西超级环线,链接科罗拉多高原、CDT、PCT、北部)// Alaska-Yukon Expedition (用徒步/划船/滑雪三个方式连接了阿拉斯加和加拿大育空地区)三条新线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得不说Andrew Skurka是个天才–不走寻常路,同时掌握了很少有人掌握的实用野外技巧,不像贝爷的那套东西那么玄乎。在华人圈子里,有徒步的、登山的、攀岩的,可class 2 off-trail的能手很少。于是我心里的下一个想法又开始萌生了…

科罗拉多小径结束之后,我为什么会走PCT?当时也许就是多问了自己一个why not: 为什么不呢?虽然这条路特别长,也没有中国人走过–这种挑战本身就很具有魅力。走完PCT之后,又问了自己一个why not: 为什么不试一试三重冠(PCT/AT/CDT)? Why not? 所以这次的AT之行也算是为三重冠铺路。至于为什么要三重冠?这也是PCT带给我的感悟:那次徒步,不仅让我成长许多,开阔了不少眼界,更重要的时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让我站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尤其是获得金犀牛奖之后,收获了很多资源(算是可以少在户外圈奋斗10年),更让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因为我现在走的路是前人没有走过的。徒步让我结识了许多朋友–南加北加户外圈,西雅图-华盛顿州户外圈,加上本来已经有的美国旅游摄影户外圈,这次AT带来的波士顿户外圈、大纽约地区户外圈和美东南地区户外圈等。PCT更是让我直接接触到了国内最顶级的户外、旅游、媒体、环保资源,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变成了几句微信就能解决的事…我已经有了一个梦想的蓝图,要在未来的5年发展我们国家自己的class 2线路,链接四川-西藏-新疆-青海大户外圈,建立我们自己的great western loop…我相信这个梦想不是遥不可及的,当前首要的任务是学习户外技巧、完成三重冠(CDT本身就涉及许多class 2),再打回老家重整河山。具体的先暂时保密,但是again, “除了最远的远方,我哪儿也不想去。”


8月3日,第121天,AT总第1705英里 8月4日,第122天,AT总第1725英里 8月5日,第123天,AT总第1746英里,当晚位置:Hanover小镇,新罕布什州 8.5-2 8.5-1 早在AT总部的时候,一位大叔就警告过,AT在福尔蒙特的北部会有一个接近90度的大转弯,小径从之前的一路向北转为一路向东。从这个“大转弯”之后,小径的难度会陡增。我瞅了瞅海拔图,果然福尔蒙特北部就是个过山车。还好路面的松针多,大石头少,才让我这两天走得不那么痛苦。现在的上坡经常有五六十度,一直要垫着脚尖,到山顶的时候脚跟已经酥麻酥麻酸得不行。again,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哦~(听说AT在测绘路线的时候,各个州争相比拼“AT我最难”,好吧你们都赢了!AT颠覆了我对徒步的定义!) 这两天的云特别壮观,貌似大波士顿有许多雷阵雨和冰雹。再次聊一下我的风景图的处理:有云和水波的,先用Snapseed里的drama强化一下,但是要把饱和度调整回来。需要提亮的(前景的阴影、阳光、需要提出和强调的景物),就用brush笔刷当中的burn刷一刷。再者,用基础功能中的ambience也能让明暗度更均匀。当你请教过PCT商店摄影师朋友独狼,他很强调照片的“情绪”mood, 这个主要由色温temperature、高光阴影、曝光程度控制。除此之外,我很少碰HDR,也基本不用滤镜。在此之后,我一般拉进Instagram微调,试一试滤镜,看看要不要加暗角,如果有晚霞之类的还可以玩一玩tint。其他常用的改图软件是repix和vsco,但怎么改图是由图片本身要传达的信息和情绪来决定的。

周三的晚上走到了Connecticut River, 穿过了福尔蒙特和新罕布什的州界,离白山越来越近了。走进达特茅斯的校园(AT从里面穿过),在这里和孙立伟学长见面。孙立伟学长是达特茅斯神经学的PhD student, 本科学的是心理,主攻visual perception & learning,用核磁共振做实验,想起自己当年在北师大实习的时候也跟fMRI有些接触,当时还做的是有关网络成瘾的实验,当然最有趣的部分也就是跟被试接触,感叹我大海淀区的高校男青年还真是苦闷呐(此处省却三千字)。 一过州界,不得不感叹自己真的进入了一个喜爱户外的州:满街的骑行者,许多车的顶上都绑了皮划艇,沿路跑步的人们都会跟徒步者打招呼。学长说现在是AT徒步者经过的旺季,经常能见着校园里“背着大包的”。学长本身也是在白山摸爬滚打出来的,在达特茅斯这样的学校不被户外风气感染也的确很难。 前几天和文亭她们见面的时候,就在停车场遇到了马克哥,结果今天在进城之前大家又碰上了,我们相约好9月初登顶。终点线,不远了。


7月30日,第117天,AT总第1653英里,当晚位置:Bromley Shelter 7月31日,第118天,AT总第1663英里,当晚位置:Baker Peak 8月1日,第119天,AT总第1680英里 8月2日,第120天,AT总第1700英里,当晚位置:Rutland小镇 7.30-2 7.30-1 每次受伤就又要面临一个低谷期,不是因为伤痛本身,而是因为受伤带来的诸多不便和干扰。首先,我本来就已经落后计划进度半个月了,这下子速度又要减慢。其次,因为是外伤,没用缝针/打针/吃药,我必须要极其当心感染,不能淋雨(家常便饭),每天晚上都要“小手术”。因为是第一次在野外处理伤口,没有什么经验,绑绷带的时候又磨破了几处皮肉,反而比本身裂开的大口子还疼。昨天擦双氧水的时候,在浴缸里疼得龇牙咧嘴,后来发现可以通过自己掐自己的大腿来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屡试不爽。

我每天先用酒精纸擦拭伤口,再上碘酒,风干后抹上药膏,贴上蝴蝶型创可贴,最后上pads,用纱布固定好。两只腿都要如法炮制。最初这个过程要持续三四十分钟,后来效率逐渐提高,差不多一刻钟就可以搞定。伤口每天都变一个样,虽然目前还是不能看,但肯定是在往更换的方向发展。裙子,我一定会把你穿回来的!

恰好罗文亭、姚白云、余力立、郝立源四位波士顿华人户外圈的女神要来AT上探班,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头两天掐着时间,没走多少。最后一天爬Killington, 和四位姑娘在山顶会合。妹子们的笑声在老远就能听到,大家一起登顶,在山顶展望白山。四位姑娘都是拿白山当自家后院的大牛,说眼下的景色在那里随处可见。我们感叹到景色对于户外的重要性。说实话,如果没有景色,真的很容易让我忘却走进大自然的初衷…回想当时在半程之前的大南方,我还挺能接受“绿色长廊”,而现在我已经把徒步当作纯粹的有氧锻炼了,跟在健身房跑步没有区别。希望白山能让我重新找回来AT的目的吧。

四位姑娘攀岩、跑马拉松、越野跑,潜水滑雪登山样样精通,Killington这样的小山几乎没有运动量,走完了还有点不尽兴。真希望自己能专心地练练体能!在此要澄清一件事:AT长距不是个练习速度、心肺和体能的最佳地方,因为在背着徒步大包的情况下,速度基本快不起来。相比而言,PCT坡度缓、路面障碍少,容易保持高速,反而更适合持久性练习。

Killington是美国东北部最大的雪场,想当年就是在这里和自己的前男友学习滑雪、开始相恋的地方。现在我们依然是朋友,虽然不再能像以前那样一起登山滑雪徒步,但我依然心存感谢,并且为他在户外上的进步而高兴。现在重返Killington, 虽然不能像当年几分钟从山顶冲到山脚,但重返故地能更让我展望未来。晚上,五个妹子一起在Rutland下馆子,几个姑娘吃饭的速度和爬山一样快,让我这个thru-hiker十分汗颜!


7月29日,第116天,AT总第1651英里 当晚位置:Manchester Center 7.29-01 7.29-02 今天真是让人百感交集的一天。我遇到了一个让我特别感动的姑娘Slack Time, 走了这么就还能摩拳擦掌朝气蓬勃,一直反复念着:Today is not the day to quit! (我不会在今天退出)。她要赶八月底法学院开学的期限,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犯错的时间了,继续每天平均23英里。但她还是那么有信心,让我想起了長沼的那句话:It’s all in your mind. 真让我自愧不如。自己什么时候丢掉了那种迎难而上的自信呢?

下午和Slack time / Miami Vice两人讨论PCT,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段宽敞的大路,路面平整,而且是下坡,我觉得特别爽快,收起了登山杖,一路冲坡。正想回头跟他们说“这段小径太像PCT了”,一不留神被什么隐形的东西绊着了,因为速度太快冲量太大,整个人飞了出去,连拽带拉的扑到在了石头路面上。 坐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意疼痛,而是被血流如注的膝盖吓着了。Miami Vice帮我把包取下来,我就干脆坐在土路上,先拿buff止血,再用水冲了一下伤口。还好上次回纽约的时候妈妈给了一些酒精纸,我当即把伤口擦了一遍,最后用gauze pad该上,用各种胶带粘上。有一块皮擦破了,面积不小,而且很深…准确的说,我失掉了一块表皮,暴露出来的真皮还不少。曾经是警察的Miami ViCE波澜不惊,表示见过许多类似场面,当即在地上找我失掉的肉…听着比看着痛。 还好此时离大路只有5英里,而且是皮肉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我们继续前进,在高速公路处我发现了老朋友Sam, 他朋友的妻子刚好有车可以载我进城。镇上的住宿都满了,一家店主好心拉我去买了晚餐,再把我送到镇外的旅店。我在药店买了双氧水、酒精纸、蝴蝶型邦迪、棉签棉球、胶布、gauze pads等等。晚上处理伤口的时候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拿双氧水反复擦拭之后再去冲澡,晚上用胶布和pads包扎起来。 这是第一次在小径上受伤,虽然实质不严重,可确实考验了我,也让我有了新的顿悟。在最悲惨的时候,我不敢洗澡,一个人躺在酒店的床上,心里的感觉狠复杂。我想到,徒步已经让我失去了许多东西,如果我以后有了女儿,一点不会让她接触户外,不会让她像我这一被晒黑、满腿是伤、皮肤过敏、全身肌肉、一副本来不是女孩子但被硬生生逼成女汉子的可怜形象。没有哪个女人希望成为女强人,都是被迫的…有时候会突然慌神,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这种牺牲值不值得。这种怀疑不是第一次有了,但是我知道,正是这些让我能成为今天的我。我变得更坚强,但也变得更柔软。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吧。


7月28日,第115天,AT总第1633英里 7.28-01 7.28-02 福尔蒙特的海拔升降真不是盖的,这两天明显有种在“爬山”的感觉了。前两天在步道节认识的美国朋友Eric用中文发来邮件,标题曰:爬得怎么样?呵呵,老美的用词都如此恰当!

自从上次白水漂流受伤,我被落在了好朋友的后面,一直处于追赶的状态。从某天开始,突然发现反方向行走的徒步者人数陡增。我明白,这些伙计就是传说中的South Bounder, 即Sobo, AT向南行走的徒步者。AT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小径,有人向北走(比如我),也就自然有人会选择另一个方向。但为什么向南走的人比较少呢?那是因为AT的精华(白山和缅因)都在最北边,开场就把好戏演完了,后面就没有盼头了。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从线路简单、补给容易、景色一般的南方(即佐治亚)行走,走向北方的缅因。 我打心底里对Sobo们佩服不已。他们最开始的路段是AT最难最危险的地方:齐腰的溪水、比人还高的大石头(后面重点讲)、泥沼乱石树根混合路面、缅因新生代蚊子…可以说熬过来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当然小径对于他们来说也会越发简单(=越发无聊)。有些人在南下白山之后就退出了,因为栈道变得太“简单”,风景也少了(其实这才是AT真面目),他们便觉得走下去没什么意思了。

傍晚和一个Sobo男孩扎营,我们谈到了AT的死亡地带:缅因州南部。帅哥说,有好多4、5英尺的大石头要跳(注意用词,是跳)。他的原话是:我真不理解那些身高5尺7(175公分)以下的人是怎么过去的!我当时心里五味杂陈,只觉得进入缅因之前,要给所有重要的家人朋友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是多爱他们…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

这两天戴上了耳机,终于可以在徒步的时候享受音乐。反复循环陈绮贞的“流浪者之歌”, 许多感触如山崩海啸。许多人无法理解,我们在走路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事实上是:很少的回忆,很多的憧憬;很少的现实,很多的想象。一个念头带来另一个念头,无限循环,无法打消。三年来,我已经学会让负面情绪过滤出我的脑海,可今天一个可怕的念想又跳了出来:我觉得小径就像是一座透明的监牢,我们是里面的囚徒,必须每天做苦力,直到刑满释放的那天。每天中,我的思想、无聊、窘困,都与牢狱中的犯人无异。我被困在自己的头脑里。– 我觉得这个想法灰色得可怕,但也有几分真实。徒步,在许多人眼中,是一件那么自由那么自然的事情。可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牢笼,更没有绝对的自由。境由心生。 在福尔蒙特的这个晚上,许多复杂的情绪搅在一起,几乎感觉自己要陷入精神分裂的边缘,理性和感性相互交战。在栈道上,我们虽然忙着走路,但其实还是太“闲”。闲的发慌,无从诉诸,没有干扰,也没有新的启发和刺激。许多人通过与同伴的互动交流、与队友的相濡以沫来大法这种百无聊赖的空寂感,但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一个人走路很久了…从最开始,我就几乎一直保持了solo的状态。 心魔,这才是AT最大的挑战。


7月27日,第114天,AT总第1612英里 7.27-01 7.27-02 当我还在南边的北卡/田纳西一代抱怨栈道太陡的时候,PCT上遇到的几个走过AT的朋友纷纷留言:等着吧,在进福尔蒙特之前,小径可以算作是平的。的确,自从离开了弗吉尼亚,我已经不记得看见什么高大的山脉了…直到昨晚从麻省最高峰下来时,望见不远处的Green Mountains绿山山脉。好戏要开始了。 早上在Williamstown补给,超市大妈关切地叮咛:这几天天热了,要注意补水。我立马买了一瓶星巴克冷饮(其实是在补咖啡因),一路上坡一路high, 膝盖的伤貌似已经好了。 AT在福尔蒙特州的边界树立了一块牌子,显示此处也是“长小径”的起点。长小径总共274英里,与AT重合南端的105英里(至福尔蒙特中部),它直通加拿大,是美国徒步的“小三重冠”之一(另外两个是约翰穆尔径和科罗拉多小径)。长小径的“风景”与其它两个完全不能比,因为地上全是老树根和泥,抬个头都不容易,不过也基本没有景色可以看。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天气大好,风和日丽,连蚊子也没那么嚣张了。一路向北,我已经开始期待远方的白山。


7月25日,第112天,AT总第1581英里 7月26日,第113天,AT总第1593英里 当晚位置:Williamstown 7.25-01 昨晚雨下了一夜,早上居然八点多才慢吞吞地从睡袋里钻出来。今天在一天之内经过了Dalton和Cheshire两个市镇,补给之密集,基本上背半天的零食就可以了。麻省北部再最后宠幸一下我们这些饥肠辘辘的满脸倦容的风尘之客,进了后面几个州就真正踏入“无人之境”了。 Dalton餐馆里的服务生心不在焉,他说自己徒步过AT和PCT,可明显满腹对徒步者的偏见。差评。只给了20%小费(其他人我都往30%给的)。 坐在Cheshire的路边,手里一小桶薄荷巧克力冰激凌,看着头顶渐渐被雨云不满的天空,我感到出离地孤单。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小径上认识新朋友变得有些困难了。大家都陷入了一种疲态,再无出发时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我的几个最要好的朋友都是头几个星期就认识了的,而现在大家也都走散了。在AT这个如此具有社交性的小径上,我竟然从头至尾保持了solo的状态…确实与想象中不同。 26日爬Greylock, 蚊子密得从帐篷里出来就要穿上全身蚊帐。我在科罗拉多和PCT上没少与蚊子斗智斗勇。平心而论,PCT上的蚊子更多(七八月,不论你在哪儿…对我而言最惨的是俄勒冈)。但AT上的蚊子更快狠准,下口就起包,不带耽误的。如果头天晚上不是在傍晚手忙脚乱地穿上全身防蚊服,必定全身各处挂彩。 因为连续两天晚上下雨(拜雨神所赐),第二天大家登顶Greylock的时候精神都不大好。

一路下坡到镇上,和两位徒步大妈共进晚餐。我问:在栈道上,你们有哪次离放弃徒步最接近?一个大妈说,从弗吉尼亚的龙牙下来到马卡菲的那一段,完全没水,烈日当头,但是她就想坐在山脚的停车场打电话,叫家人来接她了。我回首一下自己的经历,确实在AT上没有几天是自己身体上在真正享受徒步的–不是太冷就是太热,一直都很潮湿,要么受伤要么接近中暑…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adventure和torture的区别。我总是想,我是有多么讨厌自己,才会把自己扔到这儿?有时又一转念,我肯定是太宠爱自己了,才会走上这条路的。


7月24日,第111天,AT总第1566英里 当晚位置:Kay Wood Shelter 7.24 7.23 每次你来的时候,总会带来一场雨,雨还不小。

也许是命里注定多水,我们的秘密就像这些雨一样,淅淅沥沥。 上次你离开之后,AT上再也没下过雨。

不对,只下过一场。那场雨还真大–我穿着你的雨衣,坐在庇护所里沉默不语。

雨停了又下。而从那天之后,AT总是晴空万里–北宾,新泽西,纽约,康州,麻省。

直到今天下午,7月24日星期五下午五点半,在这个决定性的时刻,雨点又砸下来了。

这次的雨不仅大,而且冷。我换上了新买的雨衣,而你的衣服已经打包好,等明天寄还给你。

突然之间,我觉得这场雨仿佛昭示着什么。你不会又来了吧?虽然我选择了不见,可万一…

我掏出手机,只剩7%的电量了。雨点溅满了屏幕,我竟然没法打开微信。

用裙子把屏幕擦干,还剩5%。

关闭飞行模式、打开无线网络,电量一下掉到了3%,手机自动关机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知道,此刻联系你也是徒劳。已经做的决定,无法再更改。

也许手机的突然关机,也是上天对我的暗示吧。

雨越下越大,一直延续到晚上。

我知道,不论明天你出不出现,这都会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不论明天会不会再下雨,你都已经来过。

所以,谢谢。


7月22日,第109天,AT总第1534英里 7月23日,第110天,AT总第1548英里 当晚位置:Upper Goose Pond Shelter 7.21-1 7.21-2 康州是新英格兰的大门,从跨过州界线的那一刻开始,我们进入了美国的另一个文化地域体系。新英格兰,富裕,得体,严谨,传统,虔诚,重视教育和礼节,当然,这些形容词转化为AT术语,就是:贵,搭不到车,贵,贵,没有青旅,贵,路人都不太友好,贵,小镇真不错!但还是贵。

AT总体上被分割成了三个大的文化区域–“南方”(佐治亚、北卡、田纳西、弗吉尼亚)/ “中大西洋” (马里兰、宾州、纽约、新泽西)/ “新英格兰” (康州、麻省、福尔蒙特、新罕布什、缅因)。

南方:居民性格豪爽,食物又油又咸,豪侠和嬉皮都很多,补给便宜,风景宜人。

中大西洋:小径和城镇都比较灰色,补给很方便(甚至过于频繁),游客很多,不少人把宾州列为全线最不喜欢的州(我声明,其实我很喜欢宾州啊,只是那个设计线路的人太损了,破坏了咱们宾州的美好形象)。

新英格兰:风景全线最佳,小镇很高冷,补给不太方便,沿途居民很难搞,满街宝马奔驰你还想搭车?

在Great Barrington休息了一天之后,感觉膝盖貌似大概似乎好像也许应该是好了一些。我根本就没有搭车出城的打算,结果Huckleberry兄弟跟我一边聊天一边伸大拇指,有一辆车一秒钟之内就停下来了(新英格兰印象分陡增)。Huckleberry兄弟也是个vagabond, 形象和耶稣差不多,也是个典型的先走万里路再度万卷书的年轻人(此处省略两千字)。 第二天早上路过一庇护所,在树干上看见一个告示:此处有一具有攻击性的熊,请谨慎露营。心中暗想还好昨晚没有待在这里。 马萨诸塞(麻省)是新英格兰的精华,小径的风貌也有了变化。我之前就知道,栈道会在纽约一带离开亚热带湿润性气候,以北的地区都是温带大陆性气候–麻省这几天的天气(低湿度,多风多云)明显与南方的湿热有了区别。如果不是正值七月,用“秋高气爽”来形容这几天绝对不为过。另外一个区别就是小径本身–石头少了,多了松树和杉树落叶铺盖的硬叶林,当然淤泥和盘错的老树根也为小径增加了些许难度。当晚在著名的Upper Goose Pond,许久以来第一次睡庇护所(准确地说是小木屋),看见同伴跳进湖里游泳好不羡慕(大姨妈很不合时宜地来了)。本来打算多走一段,但看着眼前如明镜般的湖泊,实在不想离开。就把我留在这一刻吧!


7月21日,第108天,在Great Barrington休息一天 7.22 确认受伤之后,我需要最快最高效的康复方案,因为我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一点点小失误都会让后面徒步的压力增大(虽然我现在已经鸭梨山大了)。我打算用今天平躺、挂褪、冰敷,补充维生素和大量蛋白质,促进肌肉的修复。

说实话,我也借着受伤的机会拷问着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走AT、走完有什么用。在这个节点,问任何一个通径徒步者“你为什么要走AT”,多半会得到一串漫长的沉默。我的答案是:既然开始了,就要好好地结束它。卡塔丁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它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它在召唤着我。一开始,我根本不敢去想卡塔丁; 而现在,它的光芒和热度已经让我不敢直视了。另外,AT再难,也有一万多人完成过通径徒步 –既然这么多人都做到了,为什么我不能坚持下去?它真的有这么困难吗?答案是否定的。长距徒步和其他的户外项目的确很不同,因为它的收获很缓慢。尤其像AT这种景色少天气坏的,基本都是“无限风光在险峰,险峰都在最后400英里”,前面漫长的铺垫就是为了最后短暂痛苦的朝圣之路。

Scott Jurek和Jennifer Pharr Davis在破速度纪录的每分每秒想的是什么,我无从得知。但他们的坚韧、耐力和勇气感染着我。世界上其他所有endurance record holder, 不论是环球航海、漂流、徒步、山地自行车、超跑还是其他的长线项目,都是对人类极限的终极挑战。如果说拼速度拼的是体能,那么拼endurance拼的就是头脑和心灵….. 想到这里,我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再在酒店盯着天花板了。

果断又去了隔壁的书店,翻了一下(在家里都被自己翻烂了的)《沙乡的沉思》,还发现了心念念已久的《雪豹》。书店里没有尼泊尔的LP,确有尼泊尔大喜马拉雅小径的指南书,让我喜出望外。最后捞了一本“Wandering Home”回家,作者从Vermont的长小径徒步至纽约的Adirondacks, 沿途走亲访友,了解当地人与土地和自然的相处方式,探讨了新英格兰和中大西洋地区的新型农业(包括酿造、养殖、伐木、有机农业等等)的发展趋势。我对园艺和有机农业特别感兴趣,可惜知道得太少,这本书的确开阔了眼界。说不定以后真可以在后院里种几棵鳄梨果树,养点蜜蜂什么的。

美国人对自然、土地和荒野的尊重和情节,他们在政治和思想上对荒野文化的论战,岂是几本书就能探讨得完的。前几天Scott Jurek在破纪录时违反了卡塔丁所在的Baxter State Park的诸多规定:开香槟(违反野外无酒精规定)、酒瓶散落一地(违反无痕规定)、摄制组人数超过12人(也是为了无痕,限制每个队伍的人数)、摄制组离顶峰太近(必须有900英尺的距离)等等。不得不说,Scott无意中被卷入了一场持续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环境论战中。从微观的层面,公园和其他联邦自然保护系统应当怎样的权力界限?对游客的限制应该怎麽把持?Scott等超跑者(和其他自行车/铁三等破纪录者)是特殊游客吗?从宏观的层面,人类在荒野中有哪些行为是不得体的?真正的“荒野”还存在吗?国家公园体系是否限制了或更改了荒野的定义?国家公园体系是否剥夺了人们享受荒野的真正权利?Scott的破纪录的行为应该曾被诠释?《户外》杂志”Outside Magazine”就此发表了一篇很有意思的文章,里边提到了自然文学大家Jack Turner(国家公园体系的反对派)的观点…(好了真的不能再写了,再写就要成论文了) 想了这么多,还是继续走路吧!


 


引言

我又要回家了。 我曾经徒步过800公里的科罗拉多小径4200公里的太平洋山脊小径。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我要深入美国东部的森林,继续追寻我的荒野之梦。阿帕拉契亚小径是一条长达3500公里的长距徒步小径,位于美国东部,纵跨从乔治亚到缅因的14个州。这次AT徒步从2015年4月5日开始,预计于8月底完成,历时140天左右。 在阿帕拉契亚山脉之中,还有一群与我一样向往着纯净生命的“游牧民族”;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也是他们生活的见证者和记录者。这次,我将会用第一手的文字和图片,向你讲述这群“嗨客”的故事:是什么放他们放弃了舒适的生活、稳定的工作、温馨的家庭,走进渺远陌生的大山之中?他们又从荒野之中体悟了什么、经历了怎样的成长?在当今社会,陶渊明的《归田园居》、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苏轼的《前赤壁赋》、梭罗的《瓦尔登湖》、约翰穆尔的《加利福尼亚山脉》等等作品中描绘的土地是否就此遗失?人与自然、社会、自我的关系究竟能否在荒野的“真空”之中重新解构和升华? 我们失去了什么?我们在追寻着什么? 远山无言。 对装备、准备工作、徒步时间进程有疑问的朋友,可以参考以下文章:


网站其他精彩内容:太平洋山脊PCT | 科罗拉多小径CT | 约翰穆尔径JMT | 风河山脉 | 搭车去丹佛 | 哥斯达黎加支教 | 沙发客走世界 | 长距徒步101 | 美国轻量化装备 | 关于我


微博:@张诺娅走AT | 人人:张诺娅 | 穷游:张诺娅 | 8264:nzhang4 | Facebook: Chinese Rock’s Hiking Adventure | Email: nzhang29@gmail.com

09 May 2015

【跟着诺娅走AT】219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466至985英里

【跟着诺娅走AT】350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0至466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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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13日,第70天,AT总第985英里

早上重播宋胖子的《鸽子》,又在自我感动,赖在房间里不想走。离AT的“心理中点”Harpurs Ferry只有55英里,我要在两天半之内感到,可我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一个人慢悠悠地托付酒店把名信片寄走,开始往城外的方向走。天空中飞翔着木棉花,街边的莓子熟了,地上满是野草莓。一辆车停下,大爷把我载到栈道口,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熟人—竟然是马克“再见哥“!!!那个两个多月、900英里都没见着的马克!!!!我大吼了一句脏话,两个人紧紧拥抱了一下(别担心,马克是同志),寒暄了一下彼此的遭遇。马克要进城,我要回栈道,两人就此别过,约定在Harpurs Ferry再见。

见着老朋友了,心里乐滋滋的。路边的mulberry熟了,手一碰就能掉下来,几个人拿着塑料袋收着莓子。经过一大片草坪,坐在椅子上看太阳肆虐着,嚼一口奶酪,用小红莓和蓝莓果干当甜点。我对莓子的魅力又有了重新的认识。

晚上的营地已经被人占了,我迁移到附近的一块平地,是一个石子路边的停车场,已经有一顶帐篷立在了那里。几个老朋友相继出现,寻找合适的营地。这种地肯定插不进地钉,我直接放弃搭帐篷,牛仔式露营。

10点之后,天边的闪电越来越亮,几朵乌云聚拢了起来,草丛中的萤火虫依然欢乐地跳着舞。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下了下来,我顽强抵抗了一阵,最后还是狼狈地收拾东西,转移阵地,在雨里搭帐篷。又险些插不进地钉。钻进已经被打湿的帐篷,和一堆湿掉的装备郁闷地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打开手机,有微弱的信号,发现蓝岭三人转的头像统一了风格,心情又好了许多。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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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12日,第69天,AT总第969英里
当晚位置:Front Royal镇

昨晚虽说是插了地钉、搭了帐篷,可林子里的土地上植物繁茂,入夜之后,所有的虫子都冲着头等的光源,往帐篷的方向飞(爬)。光源是个好东西,利用得好,可以把帐子里的虫子引到外边去,屡试不爽。可这次还有两只漏网之鱼:一只大蚂蚁和一只大蜘蛛,难兄难弟一不小心被我关在了帐篷里边。其实虫子都不大喜欢待在密闭空间里,因为氧气太少,所以它们的活动也受限,没有那么生龙活虎了。我已经累得管不着帐篷内部的生态多样性了,沉沉睡去。

第二天,拖着满身的黏液,给仙乃度做一场告别式,一只黑熊也来凑热闹。夏天来了,树儿绿了,莓子熟了,梦还没醒。100英里的仙乃度,比我策划的时间长了一倍。感谢一场下不完的雨,一些陌生或熟悉的朋友,一些被萤火虫点亮的夜晚,让AT的故事有了起承转合,弦外之音。

在一场暴雨降临之前,搭车进Front Royal小城。收到了REI新的登山杖,把折断的旧杖退掉了。一个人大吃一顿晚餐,一个人去超市买了蓝莓和札幌啤酒,冲了一小时的澡(顺便检查ticks), 把冷风开到最大,在酒店的床上慢悠悠地睡着了。这一切刚刚好。

6.11-01

6.12-01

 

 

 6月11日,第68天, AT总第954英里

山风狂吹了一夜,一晚上大概睡了两小时。不过牛仔露营的一大好处就是不会睡懒觉,早上收拾东西也奇快。连续两天晚上没扎帐篷,可见北仙乃度的地有多硬…相应的,栈道上的石头也多了起来,水源依旧稀疏。火成地貌的风格要贯穿宾州,一直延续到新泽西。

仙乃度还有一个特点:无线网络信号特别好,天天有4G。这也许归功于仙乃度接近华盛顿DC的地理位置。其实我不太希望栈道上的信号太好,不然干扰太多,总觉得要打开手机查一点什么,一开手机(关闭飞行模式)又不干正事。

傍晚,我又来到了一个Wayside, 品尝了蓝莓冰淇淋。至此,我已经把公园的三大wayside和一个resort都糟蹋过了,觉得不虚此行。仙乃度是我拜访过的第21个国家公园,徒步穿越过的第10个。我已经做好离开它的准备了。

在Wayside, 我写了明信片,喝了星巴克的咖啡饮料,补了日志,终于在傍晚7点结束了一切与徒步不相干的工作。太阳西沉,白天的酷暑渐渐消退,正是徒步的大好时机。我一个人趁着咖啡因的劲儿走了几英里夜路,又有点害怕会遇着熊,最惨的还是找不到可以插地钉的营地…终于,在林子里找到了一小块有土的平地,地钉只能插一半,不过也比牛仔式强太多。今天和犹大他们讨论了ticks和莱姆病,貌似已经有徒步者感染上了。ticks这种小虫喜欢氧气稀少的部位,比如毛发之中,头部和腿部都是他们常骚扰的部位。如若ticks在身上附着超过24小时,它们会传染莱姆病(一种神经系统的疾病),严重可至死亡。这些虫子特别小,可能藏在头发、袜子、腰带、内裤各种奇葩的空间里。我头发又黑又多…想想都怕。ticks比熊恐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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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0日,第67天,AT总第933英里
当晚位置:Little Stony Man

虽然四天的公路旅行里没怎么睡觉(还是比两位老师睡得多),今早起来时还是觉得打了鸡血。昨晚11点在停车场被放下来,走到Skyline Drive公路边“牛仔式”扎营,因为地太硬,插不进地钉。我躺在苍穹下,周围偶尔有车经过,被萤火虫的光芒包围着。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家。

一直以来,我都能在大自然中找到我最舒适的状态。我欣赏的自然,更多是从形而上的美学角度。我站在自然的门外,管中窥豹,却总觉得隔了点什么。两位老师提醒了我,什么才是打开自然之门的钥匙。要走的路还很长,不过推开了门之后,总不会绕路太远。

今天经过了大草坪的Wayside, 喝了举世闻名的蓝莓奶昔,遇见了许多失散很久的朋友。看来休息了四天之后,不少人又赶上来了。栈道就是这样,你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着谁了…放心,你们一定还会遇见的。在公园里,经常会有游客来询问我们走AT的故事。我们看着他们,也觉得好奇–以车代步的日子,太近又太远。刚刚从蓝岭公路回来,不免有些“后遗症”:脑海里一直重播那几首歌曲,满眼的花草树木就逼自己回忆是XX科XX属的(虽然最后只能勉强憋一个名字)。自从闪电和大猩猩走远之后,我就很少跟人一起徒步了,见着的朋友也会因为速度不相同而错过,所以公路旅行上的陪伴也是很让我怀念的。都怪歌词太文艺,都怪景色太美丽,都怪小伙伴会发光。刚刚回来,的确有点失落。

傍晚,我在Skyland吃了甜点,走到了大石头人和小石头人。这是两处悬崖,可以眺望西部的仙乃度大平原,是看日落的绝佳场所(施老师他们就是来这里拍日落的)。我在大石头人上试图用狗扑肉拍延时,结果相机掉到了水坑里。风太大,雾蒙蒙的,太阳没多久就沉到了云里。回到小石头人,在悬崖边发现了一块平地,插不进地钉,只好继续牛仔。一半吃牛肉干,一边眺望星光和远处山谷的灯光,看夕阳的粉红色渐渐消退,闻一闻山风的气息…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我们囿于黑夜、厨房与爱,却终将归去江河湖海。那是我们的来处,也是我们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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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5日至9日,蓝岭公路旅行

“诺娅逃离了两名红衣男子的磨抓,重返AT”–钟叔是这样总结我这次随机得不能更随机(酱油得不能更酱油)的乱入式公路旅行。过去几天很精彩,请容我以轻度流水帐的方式记下这段“说走就走”的旅程中的插曲。

由于我在栈道上经常拍花(=实质是因无大景可拍),被施老师等人发现蓝岭附近的杜鹃花季已到。施老师等估计觊觎了一段时间,恰好六月初大烟山的萤火虫又开始展示他们交配的过程,于是施老师和钟叔便准备一箭双雕,从仙乃度南下大烟山,再从蓝岭公路返回,一路追花(如果还有花的话)。

钟鑫、施皖是人人网的摄影大牛。钟叔和我在横穿大峡谷时曾见过面,而施老师则是未曾谋面的西南帝。我们提前约好了在仙乃度见面的时间。二位神算,见面的前三天每天都在下雨,两位一来雨就停了,丁达尔了一天。三人在Skyland吃了一顿豪华晚餐,本以为日落平平,便沿着Skyline拍云。八点过,日落有了好兆头,三人便按照原计划走了一段AT,到Little Stony Man小石头人观测台拍日落。可惜,施老师没找到照片中的水坑,悻悻而归。当晚我们睡在车里,第二天早上两位老师重返小石头人拍日出,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小石头人。

本来只打算和两位吃晚餐、看日落,结果变成了睡车+吃早餐,开始有了公路旅行的赶脚,我也开始纠结要不要同去大烟山看萤火虫。其实没有什么好纠结的:萤火虫年年都有,但和两位老师同行的学习机会怕是失不再来,“说走咱就走”也符合我一贯的不靠谱风格(其实就是想玩儿了),便临时决定跳上车,南下大烟山,回到一个多月以前辛苦徒步的地方,去看另一种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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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许久未坐车长途旅行,山路十八弯,居然晕车晕到吐了…淡定吐完之后满血复活,下午准时到达集合场地,惊吓到了在场不少小朋友。Pigeon Forge在大烟山北麓,贾卓康老师和郝悦如租了俩小木屋。贾老师今年和小伙伴们拿下了7张萤火虫许可证,福泽众生,专业团和酱油团加起来一共有40余人。这其中有我已经见过的摄影大牛(贾卓康、郝悦如、钟楠、钟鑫、任作成、船长等)也有许多未曾谋面但久仰大名的高人(巴山、肖博文、穆晓靖、黄聪、王天鹤等等)。一辆shuttle里全是我们的人,场面蔚为壮观,跟春游似的。

因为我没有武器和家伙,属于深度酱油,只能带着眼睛和心去欣赏萤火虫。几位踩过点的老师轻车熟路,“误入”野花深处,很快就不见踪影。天黑之后,大家都以红光视人,我没带头灯,便倚仗着维生素A和登山杖走回了栈道口,在午夜之前坐上了返程车。只记得在等车时和郝悦如小两口讨论要不要小孩的问题,只觉得自己多虑了,首先你得有个…

Lyra租的小木屋十分给力(我乡下人没住过小木屋),我洗了两小时热水澡,第二天早上疏了头(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施老师回家的路一波三折,大家睡觉时已经接近看日出的点儿了,于是第二天乖乖地睡到自然醒,起来喝啤酒吃冰淇淋。多么丰盛的早餐啊。乳糖不耐的“病友”任作作依然不忘先吃药。我药已停,无为而治。

DCIM104GOPROG1737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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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一一惜别,我的20张酱油AT明信片被一抢而空。说了再见,又在大烟山的sugarland visitor center见着了。6月7日是“雾里看花”日,两位老师先是去了Clingmans Dome,又在路边找了一会儿小动物,傍晚时在山顶某visitor center一会儿向南一会儿向北,愣是在挑战我路痴并不存在的方向感。拍云时突然黑云压顶,转瞬大雨倾盆,二位在车和悬崖边作了几次往返跑。风光摄影师的执着让我等深深折服。

7日晚在Waynesville吃了顿还不错的晚餐,施老师连夜奋战写论文,靠一杯茶刷夜一宿。我和钟叔继续睡车,在凌晨四点被叫醒,去找日出点。8日是“摔镜头”日。日出十分,一坨白雾跑来凑热闹,越聚越多。小睡一会,惊闻钟叔的镜头滚下了坡。三人凭借头灯和登山杖,终于在青草深深处找回了失落的镜头(不要问我登山杖在这过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杖是神器。)

日出之后,三人又刷了Graveyard和Craggy Gardens两点,龙螈比杜鹃花长得更上镜。下午在viaduct桥边踩点之后,我沉沉睡去,二位依然执着地追赶着visitor center盖章的脚步(可惜有两个已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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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的最后一个点是Rough Ridge. 这名字没有取错,小径的确是够rough的,全是水坑。在拍了施老师的悬崖照之后,二人继续向山顶奔去,我则试着延时大雾(其实就是懒得继续爬山)。下山时惊雷作响,我开始在石头上蹦哒,雨水不饶人,到栈道口时已成落汤鸡。钟叔給背包套了雨罩,自己没穿雨衣。施老师随后赶到,表示看见云来了继续刚着,收包时一个镜头滚了出来…“摔镜头日”在Blowing Rock的夜宵和旅店里完满告终。

最后一天还有一半多的路要赶。二位早上起来在Beacon XX拍日出,我延续酱油党风格,又华丽丽地睡过去了。这一天拍了水车和湖,三人以麻辣泰菜完满结束蓝领飙车之旅。我吃了两个月以来第一顿米饭。我在9日晚上11点被送回栈道,走了一英里,cowboy camp 在公路旁边。萤火虫点亮了夜晚。

据我统计,钟叔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4小时(可加上车上半小时打盹),施老师平均睡眠时间不超过两小时。两人没有落下一次日出,每天的运动量比我的要大得多。深感风光摄影师的体能和毅力无与伦比。骄奢淫逸的长距徒步者表示深深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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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里,和二位认了不少植物(惊叹一声,然后过耳即忘)。钟叔是活百科全书,脑容量有128G+,神经元异常健壮,让我觉得自己的高等教育白念了。施老师精力无上限,在三周没怎么睡的情况下没有颓态,连“累了”的状态都这么嗨。钟叔表演了10秒手剥橙子(橘子?),我示意了打火机开啤酒瓶,钟叔在新技能get之后把撸来的啤酒都干掉了。三人在车里从朴树听到宋胖子再听到万能青年旅店,从“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看候鸟飞回来”到“夹着尾巴逃跑了”。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这一切就是公路旅行该有的样子–刷的不只是景色,还有情怀。

我返回栈道之后,满眼花草树木,满耳神曲,road trip的PTSD症状很明显。

怕是这次听的歌要一直耳虫,直到卡塔丁。

— 谨以此流水帐纪念我们的蓝岭之旅


 

 

6月4日,第61天,AT总第895英里

当晚位置:Pinefield Hut

6.4-2 6.4-1

雨下了一夜。睁开眼,庇护所里的人都还躺,便继续睡去。如此往复,大家终于在早上8点左右一个个起来了,满脸的不情愿。
我一边走,一边收集被雨水洗过的sassfras叶子。这种叶子可以吃,刚好我挺久没吃蔬菜了,一个早上吃了不少野生维生素。进来辨别树木已有大长进,在野外应该不用怕饿死了。
中午到达Loft Mountain Campground, 在营地的小杂货店里歇脚。托马斯坐在店门口,望着窗外的大雾,一言不发。我和Easy Strider把湿掉的衣服和袜子搭在空调下面,每人买了点零食当午餐,把手机插上电,就在店里闲逛。守店的爷爷热情地招呼我把帐篷也晾出来。我在等东西晒干的空档里,翻了几本画册,照片中的仙乃度阳光明媚。


6月2日和3日,第59和60天,AT总第882英里

6/2 当晚位置:Calf Mountain Shelter
6/3 当晚位置:Blackrock Hut (仙乃度国家公园)

6.3 6.2

Shenandoah National Park, 仙乃度/仙难渡国家公园,是20世纪初美国建造的最有历史意义的国家公园之一。当时黄石、优胜美地等西部国家公园大行其道,东部的商人、土地持有者和政府也不甘示弱,经过长时间的游说、筹款、规划,终于在弗吉尼亚州的北部圈出来了这一块地,接近首都华盛顿特区,意图在美国东部人口最密集的区域建立一个远离尘嚣的自然天堂。Blue Ridge Parkway蓝岭公路从公园内部穿过,AT的规划者也把步道设计在了与蓝岭平行的位置。AT与Skyline Drive(公园内的蓝岭公路段)相交28次,二者基本平行,AT也能经过公园内的几个游客中心–Loft Mountain, Lewis Mountain,Big Meadow和Skyland. 仙乃度和大雾山是AT经过的惟一国家公园,二者都禁止狩猎,所以黑熊数目比其它地方多。仙乃度最常见的哺乳动物是白尾鹿,常见的鸟类有30多种,植物种类也比弗吉尼亚其他地方更繁多。
前段时间我看到过一个一个数据:AT距离美国全国2/3人口的居住地仅1天之内车距。AT的规划者为了把栈道设计得离大城市更近,在纽约和宾州牺牲了一定的美观度,跳过了阿帕拉契亚山脉的核心地区(西弗吉尼亚),而把小径放在了山脉最东麓的区域,蓝岭就是这个区域最显著的山脉。AT最初的修建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让美国东部的城里人能够不用花太多力气,就能找到一个“散散步”的地方。可惜,最初的设计者把小径修得太难太陡,即使能来AT的人很多,能走的人却很少。这些年栈道经过志愿者的重修和改建,长了几百英里(从2000英里出头到现在的2180英里)。栈道的长度还在不断增加。
2日,栈道天使Ping把我从Waynesboro送回小径。温斯堡有一个免费的YMCA大草坪供徒步者搭建帐篷,也有一个教堂为徒步者敞开大门。最贴心的是,在栈道口有一串栈道天使的名字,这些人会义务将你从栈道口接送进城。
一回到小径,天上就暗了下来,云层变厚,雨点透过浓密的树叶落下来。小径前方出现了一个简单的木质标牌,旁边的铁箱子里有登记簿,填好信息,把许可证放在包上,我就这么进入了国家公园。
第二日,雨下了一天,因为我的帐篷是湿的,不得不进庇护所睡地铺,所以当天只走了12英里到达黑石庇护所。仙乃度和庇护所和大烟山的风格类似,可以睡10个人以上。我左边一个大妈,第二天就要离开栈道;右边的哥们儿一边煮水一边诅咒恶劣的天气,他的包里破了一个洞,所有东西全湿了。
我的脑海里反复放着《于是我不再唱歌》 。再见吧,朋友,希望春天以后,你能成为那个你,我能成为那个我。


6月1日,第57天,AT第862英里

当晚位置:Waynesboro市

6.1

正午之前,我来到一处悬崖边吃午餐。毕,起身涂防晒霜,忽见栈道上一黑乎乎的四脚动物悠然登场。这哥们气定神闲,搔首弄姿,明显对我刚才进食的行为很感兴趣,也想参与。它在我面前扭扭捏捏,我淡定地拿出狗扑肉,拍照、录影。熊哥们离我越来越近,超过我的舒适范围地线之后,我收起了相机。熊哥见闪光灯不再,黯然离场,我也开始移步。它一听见我走路的声音,突然恐慌地跑进林子里,在离我五米之外的地方躲猫猫。这只熊明显吃过人类的食物,不论是偷的抢的还是被人喂的,可以看出他对人类很适应。这一段有一个标牌:“此处一英里范围不许露营”,不知是否与此熊哥有关。
我以为自己是今天惟一看到熊的幸运儿,不料栈道上的人都见过它,据说有个picnic area还因为熊的活动而关闭。美国人与黑熊有一段爱恨纠葛若即若离的历史:他们曾经对熊很好,把它娇惯着,后来发现不妙,又开始枪毙“问题熊”以杀一儆百,重新培养熊对人类的畏惧。


 

5月31日,第56天,AT第841英里
当晚位置:Maupin Field Shelter

5.31

还在北卡和田纳西的时候,所有人都特别期待弗吉尼亚。弗吉尼亚是AT全线最长的州,总共550英里,比科罗拉多栈道全线(486英里)还要长。传言中的弗州是一马平川,可日行25英里毫无压力…again, 我们又华丽丽地被欺骗了。
今天的日程是爬神父山,下降3000英尺掉到Tye River, 再上升3000英尺到三山。在神父山顶前,有个兵哥哥在跟嗨客聊天。他看上去比我年纪小,步兵裤,尼康单反,背包后面挂着一支来福枪。兵哥哥对AT很感兴趣,问这问那,还拿出小本子来记笔记。
神父山顶上的神父庇护所是AT上最有意思的地方之一:庇护所里的登记簿以“忏悔”为主题(因为是神父山),和登记簿放在一起的还有一本圣经。每个人都忏悔都像是在恶搞,连那些真心实意的忏悔都有点喜剧意味。人在山里久了,一是要培养幽默细胞来缓解压力,二是会觉得什么都挺好笑。
下山的时候,又是传统的AT style (石头+陡坡),我的思绪飘到了Chris McCandless身上(克里斯是《走入荒野》的男猪脚)。他搭车全美国、皮划艇漂流到墨西哥、涉足阿拉斯加,抛弃家庭,唾弃社会,摒弃教育和社会规范。他的世界和“正常人”的世界那么不同。他不愿无聊地生,无聊地死,不愿做除了“极致”之外其他琐碎的事物,蔑视物质和金钱(或者觉得它们与生命完全无关),对自己的父亲有着严苛的道德要求,又对社会底层的人分外宽容和同情。我想到了他在路上认识的那些人(包括一个年迈的爷爷),想到了他离奇的食物中毒和死亡,想到了阿拉斯加…我想到了20岁的自己,猎奇,大胆,严格地要求自己:如果没有奇遇和历险,生命则毫无意义。我想到了那些妥协的朋友们,想到了圈子、中年危机、荷尔蒙和人生发展的规律…这就是徒步中的“zone”, 一个思维的黑洞,进入这个空间以后,行走完全靠肢体最基层的反应支配,大脑天马行空……


 

5月30日,第55天,AT总第821英里
当晚位置:Seely Shelter

5.30 5.30-02

路上有个南行的大妈曾经对我说,不要对Buena Vista抱太多期待,能闪人就快点闪。可昨天和德国哥们OFF一到这里,惊喜接踵而至:Amish小店里发现炸guacamole等奇特阿密使(宾州和俄亥俄一带的奇特民族,不用电,自产自销,自给自足)土特产,路边摊主请我们吃西瓜,从邮局到图书馆到赛百味的店员都很热情…唯一不爽的是镇里的酒店可谓脏乱差(印度阿三开的),连被单都没有,还得睡在自己的睡袋里。更可怕的是,第二天起来之后起了一些小红点,和蚊子咬的包一样痒,德国人说可能是bed bug…
中午撤离酒店,和德国人在汉堡王上网,遇到一个老爷爷,说可以搭我们回栈道。车子居然是65年的Impala, 内置华丽,酒红色的座椅,古朴高端(后座没有安全带),跑起来很拉风,可惜我不懂车,但见德国哥们和老爷爷眉飞色舞地聊着……
下午两点出发,晚上八点半终于走完了14英里,在渐暗的天色中搭帐篷。我在庇护所从来没睡好过,现在宾馆又有床虫,还是睡自己的帐篷最靠谱。又一夜,我在月光中入眠。


 

5月28日和29日,至AT第807英里
当晚位置:Buena Vista市

5.29 5.28

昨天夜行至Thunder Hill庇护所时已经9点。我现在尽量避免在每天最热的那段时间走路,所以不得不把徒步的时间滞后。日落前后一小时是蚊虫攻势最猛烈的时段,好在现在的蚊子还处于青少年时期,还不怎么叮人。有一种体型很小的飞虫,插嘴迅速,雁过不留痕,乍眼一瞅会发现腿上多了几个小包,以虎牌万金油拭之,方能维持神志。
这两天栈道上的人挺少,线路的惊喜也少了。石头不多,线路不太陡,每天就是不停地爬坡,最可怕的还是高温酷暑。下午到了詹姆斯河边,河上有AT最长的步行桥。AT的桥梁实在太多了,回首PCT每天淌水过河的场景,不堪回首。
詹姆斯桥出名另有原因:从这里“跳河”是AT徒步者的传统。AT还有很多其它奇葩传统:从最南端的斯布林格山捡一块石头,一直背到卡塔丁再扔掉;在半程的哈勃港吃一桶半加仑的冰淇淋,等等…
我来大姨妈了,所以没有跳河。有个姑娘跳了,出来之后直呼大爽,有恐高症的人都能这么享受……我则和其他几个徒步者在岸边享受栈道奇迹:两瓶饮料,一个热狗,多乎哉,不多也。
第二天,我觉得自己的忍耐程度已达极限: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脏过,每天都可以在自己生产的盐水里洗澡……走了18迈之后来到Buena Vista镇,路边摊主请我们吃西瓜,人品负负得正。


 

5月27日,第53天,AT总第770英里
当晚位置:Thunder Hill shelter

5.27-01 5.27.02

夏天,真的来了。
第一个反应是晚上睡不好了。我的睡袋是华氏20度的标温,最近晚上弗州的温度得有五六十度,故,我裹在睡袋里,与桑拿无异;把睡袋拉链拉开,略有帮助,后半夜才能完完全全睡着(估计是折腾得累的)。
第二个反应是汗如雨下。是真的“如~雨~下”!我徒步过德克萨斯的沙漠,南加州的沙漠,亚利桑那的沙漠,经历过100华氏度的高温,在仙人掌堆里撒野,可是现在我懂了!温度不是全部啊!它不能说明什么啊!还有一个变量叫“湿度”啊!!!!!美国东边儿这湿度啊!!!!该让我怎么形容呢!!!还不如真下雨了!!!!
第三个反应是蚊子多起来了。还好有虎牌万金油,驱蚊止痒还提神!我对我那全身防蚊帐开始期待了。


 

5月26日,第52天,AT总第746英里
当晚位置:Bobblets Gap Shelter

5.26

一下子落后大猩猩和闪电两天–PCT内华达山脉的情景又重演了。在PCT上,我遭遇了一场大雪,休息了两天,因而落后奶爸/卡洛斯等同伴一天。那段时间”万径人踪灭“,一个人面对雪地、找路、过河等难题,神经高度紧绷,孤单寂寞冷(是真的冷)就更不用说了。这次我选择休息两天,一方面是放松身心(弗吉尼亚中部太虐了),一方面是在他人与自我之间寻求平衡,重拾solo hiking的初衷。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出发的,在终极意义上来说都是独身徒步者。虽然途中结伴,但并无契约,何况旅途的意义即是自己走自己的路。这个“集体”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只是短暂的结盟,我不应该因此而妥协自己的计划。闪电这家伙的徒步风格比较彪悍,和卡洛斯的差不多,女孩子和他一起走一般都受不了。大猩猩的风格比较温和,类似当年的奶爸,可他在纽约州就要离开了。所以咱们三宝有缘再聚,没缘拉倒。


 

5月25日,第51天,在Daleville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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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一伙人在“三只小猪”吃完午饭后便去Krogers采购食物。因为我不煮热食,每次的“主食”便成了面饼三明治:面饼+奶酪+意大利香肠+各种其他创意(梅干、培根屑等等)。早餐是pop tarts(400卡路里一块,类似夹心饼干)+坚果(主要是花生和葵花子)。其他食物包括trail mix(即各种坚果和果干的合体)、牛肉干(我的蛋白质的主要来源,当然奶酪和香肠salami也不能少)、果汁软糖等等。糖分、脂肪、蛋白质是热量的三大核心,比率各占50%、35%和15%(最近我加大了蛋白质的摄取量,可能占三分之一了)。甜食和咸食各占60%和40%(最近天热,加大了咸食的摄取量)。这样下来,每天的食物有两磅重,比当年煮热饭时代的单日净重要高出许多,但是节约了燃料、炉具、水和炉头的重量,更重要的是节约了时间,想吃就吃,不用煮水和洗碗。

大猩猩和闪电俩宝下午五点出发,我继续留宿一晚。第二天天亮了之后又改主意了,打算继续留一天,搞一个double zero双休日。就这样,我在床上看了一天的动物星球、变性人体育明星Bruce Jenner的访谈和Tonya Harding (94年美国女子花样滑冰丑闻主角)的纪录片。我来美国之后就几乎没看过电视,在一天之内恶补了不少文化常识。


 

5月24日,第50天,AT总第727英里
Daleville全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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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进城之后,大猩猩和闪电在房间里放“人猿星球”。这两个男生都是机械工程出身,每天走路都要听podcast科学广播,手机里都有两三个辨认树木和鸟类的app, 到镇子里之后都会一本正经地坐下来补日记。大猩猩在马卡菲之顶上沉默不语了十分钟,然后像念电影台词一样叙述了一遍几个宇宙起源的理论,再探讨了他的大爆炸观点、生命起源,最后抛出了生命目的性的问题……
在Daleville, 我们三宝受到了Terrence/Emi和琳达两家人的热情款待,吃到了一顿肉食大餐。两家人从长岛一路开下来(最近是美国国殇日假期),经过费城,来弗吉尼亚和我见面之后又要马不停蹄地穿过仙乃度国家公园,祝这两家子keep adventures as their life passion!


5月23日,第49天,AT总第727英里

当晚位置:Daleville小镇,弗吉尼亚

5.23-01

今早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看日出迟到,还好马卡菲和廷克岩壁精彩不断。AT有一大好处:老是在林子里走,看不到什么景色,但一旦柳暗花明,视野一打开,便会把每个壮观的地方视为珍宝。PCT则会让人产生审美疲劳,开阔的景色太多,以至于让人麻木(所以华盛顿州的景色是顶尖的,因为我直到经过千山万水之后还能脸红心跳)。早上5点爬起来,点着头灯,聆听着自己的喘息和心跳,我感谢自己对每一个美景和日出还能葆有最初的那份激动和好奇。换个地方看日出和日落–我已不知人生中还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

下午和闪电一边走一边认树,终于把几种Hickory的区别分清了。我们三人里,大猩猩的腿最长,但是闪电的速度最快(人如其名),比我当年的战友長沼和卡洛斯的速度还要快,我每次都直接放弃追击。两个人如果一起走路,会产生一种“拉伸效应”。前面的人为了不让后面的人觉得自己走得慢,便会开足马力、加快速度;后边的人为了不让前面的人觉得自己走得慢,也会加快速度追上。一个人走路,自己跟自己赛跑,外界的压力消失了,速度全由自己决定,惰性便会产生阻力。


5月22日,第48天,AT总第708英里

当晚位置:McAfee Knob Shelter

5.22-1 5.22-2

弗吉尼亚州是AT全程14州中路线最长的州,共计550英里(AT总长度为2180英里)。在南部的时候,有人传言弗州又平又绿,特别好走。直到后来,我们才领会了一条金玉良言:永远不要相信别的嗨客说的话。从Pearisburg补给结束至Dalesville这一段,是AT目前以来最残忍的“真面目”。
两天之中,我们不停地翻山,每天的海拔图都是几个M和W字母。弗吉尼亚的“三重冠”–龙牙、马卡菲之顶和廷克崖壁都挤在两天之内。
龙牙Dragon’s Tooth:上龙牙的路线较为简单,陡坡,偶尔有几处大石头需要攀缘。龙牙是两块巨大的花岗岩,可以攀爬至顶端。从龙牙下来的路线陡峭至极,我一瞅就知道自己要用屁股来滑一段路。大猩猩直接在下坡的时候迷路了,因为这路太特么地崎岖了,一回头发现自己都是在垂直的石壁上挣扎
..
马卡菲之顶McAfee Knobb:这是AT全线最著名的景观,几块突出的崖壁好似“恶魔之舌”。我们头一天晚上在镇里大吃一顿,进入庇护所时已经晚上9点,迷迷糊糊睡了几小时(旁边有个人鼾声震耳欲聋)。闪电凌晨3点爬起来开始收东西,大猩猩说:哥们,你知道现在才3点吗?闪电说,我知道,可是我一点钟就睡不着了…我和大猩猩在凌晨五点爬起来,最后还是华丽丽地错过了日出。不过马卡菲的景色名不虚传,可以远眺蓝岭,以后一定要回来弥补日出的遗憾。


 

5/20和21日,第46~47天
当晚位置:AT总第687英里

5.20 5.21

AT已经存在将近一百年了。在这百年里,小径几经变迁,许多路段已经改道、重修,总公里数每年都在变化。在北田纳西,栈道天使鲍勃每年会组织一次超过200志愿者参与的大型栈道维修活动。这些志愿者其实都是当年的徒步者;步道节结束之后,鲍勃把几百号人运到小径上,一两天之后,工程就基本完工了。人多力量大。结束之后,鲍勃再负责把所有人送回他们各自需要重返的栈道口。这个工程的主要任务有:新建庇护所、维修被损毁和侵蚀的路段、改建“之”字形线路。
最后一条很关键:一百年前,AT上几乎没有循序渐进的坡度,所有的路段都是直上直下,有些地方斜度甚至超过60度。今年了,走AT的人多了,许多人开始投诉:AT有些地方太难,石头多、坡度陡,不够“亲民”。各地志愿者便纷繁投身改建的工作。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坏处:一些地方变得简单了,甚至是太简单了,导致徒步者在遇到“AT真面目”时无所适从。
这两天可以说是进入AT以来最艰难的两日,栈道的难度陡然“加大”。而我知道,这才是AT本来的面目:60度的上坡要靠脚尖来走,山脊上的石头堆要用手爬,速度掉到每小时0.5英里也得忍者,稍有不慎就能摔个十几米。昨天累得竟然在石头上睡着了,傍晚8点就钻进了睡袋。今天则是一个大大的W字再加一个下坡,山顶的“平路”全是倾斜着的巨大花岗岩。


 

5月19日,第45天
当晚位置:AT第643英里

5.19-1 5.19-2

大猩猩早上帮着女主人准备早饭,被小两口盛情邀请再留宿一晚。大猩猩虽是斯坦福高材生、标准帅哥精英,也是个“农村男孩”,会做木工、砍柴、喂养家禽(他家养鸡)、烧饭等等等等。闪电虽在郊区长大,可受园艺工程师父亲耳濡目染,动手能力也很强。我的最直接感受是:这俩孩子认植物的能力甩我10条街,其他的手工能力根本不用比较……
今天我们又吃了亿吨丰盛的早饭,出发得晚了。在石头上跳了一上午,终于赶到了Eric的化工厂。艾瑞克是我刚刚在步道节认识的朋友,他提议载我们进城补给。艾瑞克是一名化学工程师,在中国工作过三年,和我用中文对话毫无压力。一顿墨西哥餐、一瓶蛋白质饮料之后,我的胃终于开始抗议了,大概是这两天吃得东西太好了,我匆匆与艾瑞克告别之后便冲进厕所……


 

5月18日,第44天,AT总第623英里
当晚位置:Woods Hole Hostel

昨儿从步道节重返AT,闪电、大猩猩和我纷纷抱怨这两天没休息好。虽然我们在步道节里没正式“徒步”,可每天没少走路(从帐篷城到主城有好几英里)。这两天看这看那,听听讲座、抢抢装备,晚上凑个热闹跳跳舞喝个酒,还是得睡在帐篷里,公共澡堂也不一定有热水,最糟糕的是:我们仨的衣服没洗干净,上面还有(闪电的)臭袜子的味道!!这日子简直不能过了。
今天下午天降倾盆大雨,时机正好,因为我们正在湿度为100%、温度为80华氏度的森林里汗如雨下。雷阵雨一来,大家纷纷庆祝,根本没人穿雨衣。比起身上下雨,我更希望天上下雨(只要不是太久)。
今天我们的终点是“树洞青旅”。我打趣地说过:AT已经让我怕了青旅了,目前住过的青旅条件与难民营可比,比睡帐篷差太多,最重要的是不干净,而且房间很臭(主要是咱们自己的味道)。可树洞完全颠覆了我的这一看法。
“树洞”是森林深处的一个有机农场, 主人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姑娘。姑娘和老公种菜、养猪、搭建新房,大多数家具都是手工制作,所有的食物全部自给自足。我们吃饭的盘子是姑娘烧的,屋顶是两人做的木工,连地毯都是手工编织的。两人都有按摩证、都会非洲鼓,房间飘着熏香,墙上挂着八卦图,吃饭之前大家要手牵手闭眼10秒钟,然后说出一句感恩的话…简直比Trail Days还要嬉皮士!
我们有一天预订了一个单间,三张大床,有自己的卫生间。洗完澡后,穿上浴袍,坐在楼下的吊椅上,听蝉鸣,看着猪猪们在远处的草地上徜徉。这里不通公路,十分安静,大多数的嗨客也还没有从TD回来,整个地方只有不到十人。晚饭时,我们先分享了纯天然的沙拉和草莓,再喝下一碗浓郁的土豆汤,甜点是他们自己作的冰激凌。饭后,规矩是所有认要帮助主人收镯子和洗碗(离开房间时,我们也要自己更换被单和倒垃圾)。偌大的农场只有两个人管,加上两个帮手,如果没有徒步者自觉打理,这一切很难有条不紊地运作。正因为一切看上去那么井井有条,文艺清新,大家都不想破坏这个氛围。优秀的青旅就该有这种气场。


 

5月16日和5月17日,第42和43天
AT总第603英里

5.16 5-17

本打算来Trail Days简单看看,了解下大概情况,再打道回府,结果精彩活动一个接着一个(换句话说,我们偷懒了),我们在大马士革待了两天三夜。昨天(5月16日星期六)是步道节的高潮:几千人穿上奇装异服,尽情发挥想象力,在大游行中绕着大马士革走一圈。大游行的顺序不是杂乱无章的:森林里的几大部落按照资历排序,2000年届的老前辈们先走,以此类推,我们这一届人(当然人最多)排在最后。
有些人会问:参加步道节的都是AT徒步者吗?大多数是的,但分段(或者是短途)徒步者得数量比通径徒步者的数量更多。有些人之走过几百甚至几十英里,但他们认识了解AT、对栈道有感情、在徒步中结实了其他通径的朋友,这些人也许打算一次性走完,结果在中途不得不退出,但他们对AT的热爱不会轻易消磨 。
这两天,我绕着装备展销区走了几圈,但是没有讨要免费装备的兴趣。一个是因为我喜欢的几个小公司不在场,另一个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装备都很满意,实在没有再购买的必要。闪电免费搞来一个原价200刀的背包,大猩猩也半价收入一个睡袋,其他人在“装备大扔抢”活动中售后袜子、能量食品、水袋若干。我呢?我在教堂的供应免费食品的地方碰到了一个喜欢摄影的朋友,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错过了大抢购,立誓明年再回到这里抢东西。
另一个收获是我终于有幸得见AT速度女皇Jennifer Pharr Davis. 戴维斯的演讲能力超乎常人,选择她几乎依靠演讲和售书为生。戴维斯在这次演讲中很少提到几年前她破纪录的事情:这次的主题是家庭、汽车旅行50州、处理正负能量。
在听她演讲之前,我意外认识了一个会说中文的朋友Eric, 他风景在南京工作过三年。在两天之内我们的话题涉及徒步、装备、中文英文比较、政治、女性地位、教育等等等等。Eric是一位化学工程师,他的工厂就在栈道附近,于是他果断邀请我们三人在去Pearisburg补给之前给他电话,由他充当我们的栈道天使。
这次步道节的收获,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


 

5/14和5/15日,第40和41天

从AT第590英里处的Bland搭车回到466英里处的大马士革参加Trail D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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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il Days是全世界最大的徒步盛会之一,每年都有几万人参加,它以AT为中心,涉及以下各项活动:

-装备展销:主要针对AT长距徒步者
-免费装备修理:Leki、Gregory、Black Diamond等公司会派出维修队和器械,免费修理装备
-装备赠送和打折:CLIFF bar、Marmot等等公司几乎是在直接发装备
-装备抽奖、装备赠送争抢大会
-免费洗衣:洗衣是徒步者的三大补给任务之一,和洗澡、吃饭排在一块
-充电站:几百个手机摆在一起,蔚为壮观
-各种免费三餐
-演讲和首映等:著名徒步者分享经历、动植物知识分享、作家和纪录片导演(AT徒步相关)分享会、电影首映
-舞会:Hiker Prom, 挺正式的
-游行:几千个奇装异服的嗨客绕大马士革走一圈
-拍卖和装备交换大会
-徒步者才艺表演

其乱七八糟的活动包括:
-扔Leki登山杖比赛
-Chili soup 品鉴大会
等等等等

大马士革被分出了几个大区:城中心主街上主要是为游客服务的装备商店,附近有邮局(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在寄包裹收包裹)。大多数徒步者扎营在“帐篷城”–城外的一块大草坪和一大片森林。草坪上是比较低调的可以见天日的“正常人”,森林里却更有意思:不同年份的徒步者分别组成了Billville、Riffraff、Wanderland等几个聚集区,每个聚集区都可以按自己的特点点缀森林(蜡烛、熏香、灯泡、图画、太阳星星等等嬉皮主题)。这些部落都有几个核心首领,比如Billville的核心是我们的好朋友杰斯特(Jester是2000年徒步老兵)。夜幕降临,美国的酒精法律就不再在森林里起作用了,警察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晚上9点开始,森林最深处会传出震天点鼓声,大家闻声而去,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火圈起舞,头顶银河。昨晚我也绕着火堆跳了几分钟,然后乖乖回到草坪睡觉。

回大马士革参加Trail Days不在我的原计划之中,但错过这一大盛会又有点可惜。好在我的PCT老友“长官”也是森林部落的活跃人物,他直接从大马士革驱车一小时,从栈道上接上我们三人。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不少“老朋友”,甚至有些我们以为会中途退出的人还依然留在栈道上。大家的位置各不相同:我们早已进入弗吉尼亚,有些人刚刚走到大马士革,有些人还在北卡和田纳西。
对我而言,栈道文化是美国亚文化的缩影。Trail Days虽本意为AT徒步者盛会,实则是类似火人节、Rainbow Gathering的嬉皮士大会,所有人在这里以栈道为载体,以徒步为依托,自由地表达自己。我们都有相似的特质、爱好和追求,在合理合法的范围之内,所有尽情庆祝徒步文化。


 

5/13, 第39天,AT总第369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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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罗杰山(弗吉尼亚最高峰)的游客中心,我买到了一本北美树木辨识的小册子,大猩猩也挑了一本鸟类辨识的集子。既然AT被誉为“绿色长廊”,而自己连这些绿树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总觉得这几个月像是白过了。有了这本集子,我终于能认出小径边上的各种枫树、橡树、松树,能认出tulip poplar/beech/Buckeye/Magnolia/basswood等等在AT上常见的树,也能分清rhododendron和mountain laurel的区别了。大猩猩和闪电一直在帮我认树,让我反思了一下我国的教育:学过的都不记得了,记得的都没怎么用,倒不如美国的孩子懂得的常识多,能认树认鸟认花草。
今天一直忙着抬头看树,一下子就被大猩猩和闪电超过了。我们约定好在17英里外山顶的庇护所见面。下午的爬升很陡峭,我心不在焉慢摇慢摇地翻着小册子,辨认树木,到了山顶时已经下午六点了。结果大猩猩和闪电竞不在山顶:他们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决定继续前进,给我在登记簿上留言。我吃完晚饭后,离太阳落山还有两个小时,终于可以专心致志地徒步,而不去抬头看树了。


 

5/12 第38天, AT总第350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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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收到朋友的消息:我们在PCT上的好友Sarah去世了。
萨拉是我在PCT上惟一的女伴。她来自俄勒冈,十八岁搭车横跨美国两次,二十岁跑到欧洲旅游,认识了人生知己,果断把自己嫁了出去。二十二岁,她和荷兰老公Jasper一起回到美国,生活在波特兰。去年,她32岁,我们一起徒步了PCT的头两百英里。Sarah希望能和爱人来日一起徒步PCT,在256英里处的大熊湖退出。几天前,她在午夜回家的路上坠崖身亡。萨拉和丈夫走在一条小径上;她说听见了海狮的叫声,寻音而去,丈夫回过头时,它已消失不见。
萨拉有一张甜美的脸,让人无法猜测她的年龄。她的身形偏胖。我常让她走在前面,每小时两英里,不快不慢。她走在南加州的山脊上,走在春天的鲜花里,走在高速路旁。她搭车的时候从容自信,竖起拇指,犹如一个骄傲的女皇。
我在PCT上的第一天,她就坐在莫伦娜湖公园的长凳上,跟我讲述她在中国教书的经历。许多人在徒步开始之前,便听说过萨拉: 她自愿为100号人跑腿,打印地图。沿途的每个徒步者都于她有过交集:萨拉是那么风趣健谈、友好善意。她说西红柿是水果而不是蔬菜。她说Chia seeds的保健功效没有传说中那么好。她说我的脚疼是因为小腿太紧。她说应该迈小步而不是大步……
萨拉在离开栈道时,把她的背包送给了奶爸;奶爸背着它走完了全程。卡洛斯也一直把在白水河边与萨拉扎营的经历当成PCT的亮点。我和萨拉一起登顶San Jacinto, 一起在剪刀口帮助栈道天使Monty烧烤,一起在天堂谷咖啡厅享用Jose Burger,一起在圣菲力培山脉口渴到晕眩,一起在天使之家Ziggy and the Bear 牛仔式露营,一起在大熊湖青旅畅所欲言……萨拉偶尔说出两句零碎的中文。我说:你教的化学对徒步很有用。路上遇到的不少问题都跟化学有关。她回答:你学的心理更有用。徒步就是95%的心理戏。
萨拉走了。她就这么消失了,只留下我们在原地错愕。她的一生,爱过、疯狂过、经历过,她影响过的人太多太多。她真真切切地活过,燃烧过。她的生命短暂,却丰盈而完整。
萨拉,我站在土地上,抬头仰望。你会是最闪亮的那颗星吗。


 

5/11, 第37天,AT总第532英里
当晚位置:Partnership She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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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的生活看似重复,其实充满着可以创新的空间,主要堪比怎么利用一天中的大把时间:你可以踽踽独行,也可以谈笑风生;你可以频繁歇脚,也可以上起发条;你可以遵从计划,也可以挑出盒子之外,换个方式走路。过去几天,我们商讨了一个新主题:在Partnership野餐。注意此“野餐”和平常的徒步食品不同。我们从Mt.Rogers游客中心上了去Marion市的班车,从超市买来红酒、葡萄、奶酪、烤鸡、油梨果、番茄、柚子、草莓、面包。红酒和草莓混在一起,就是一杯sangria. 番茄和油梨果切片,夹上奶酪,加几片烤鸡肉,用面包夹住,就是一个鸡肉三明治。刚好午后天降大雨,大约有四十个人挤在Partnership庇护所矮小的屋檐下,餐桌上堆满了食物,所有人就这么分着吃。


5/10, 第36天,AT总第516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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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大马士革以前,闪电向杰斯特取经,把AT接下来这一路段的亮点掌握在手,其中最重要的两个点都集中在今天:格里森高地(Grayson Highland)和一处可以游泳的溪流。前者,可以逗小马驹;后者,可以在中午泡澡。
格里森高地就是一处有灌木和小树林的大草原,地势开阔,风吹草低,野马遍地。这些马儿与世无争,天塌下来了都不能阻止它们蛋定地吃草。它们毛发脏兮兮的,身材矮小,毛发的颜色五花八门。这些小马驹是不能喂的;听说曾经有俩妹子喂过马之后几十分钟后便被马儿攻击了。
那小溪也十分给力:闪电、我和大猩猩相继笨拙地钻进水里,溪水冰冷刺骨,他俩一会儿就上岸了,只有我在水里孜孜不倦地用gopro尝试自拍。在一天之正午泡一泡冷水,看似会浪费一两小时,实则对下午的徒步大有助益:我在PCT上最高单日徒步38英里的纪录就包涵了两个小时的泡水


5/9, 第35天,AT总第497英里,当晚位置:Thomas Knob She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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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大马士革高温,我、闪电、大猩猩傍晚才上路,到庇护所时已经9点了,半夜有野鹿在林子里发出响声,小老鼠从庇护所里探头探脑,一队人虽然霸占了整个庇护所,可谁都没睡好。
今天三人都有同样的感觉:走着走着,都得睡着了。大猩猩和闪电讨论着如果中了1000万美金,该怎么分配这笔钱。我在后面听着,只觉得俩孩子图样图森破。90华氏度的大太阳天,频繁的上坡和沉重的背包加重了我们的疲劳。一天的终点是罗杰山--弗吉尼亚的最高峰。我揣着小三脚架登顶,以为可以拍日落的延时,结果山顶竟是一片松林,日落的影子都看不着。


5/7~5/8, 第33和34天,AT第475英里,大马士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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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马士革的钟声召唤着我们一路人:杰斯特,哈利波特,闪电,气象员和我。杰斯特已经走过AT多次了,对大马士革熟门熟路,连店小二的名字都记得;我和闪电则异常激动,早上6:45出发,在两个半小时內狂飙10英里进城。
大马士革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暖和繁华:主街上只有几家户外商店和杂货店,餐馆都藏在小街上,城里的洗衣房刚刚关闭,连冰淇淋店也倒闭了,超市在城外的高速旁。总结:AT徒步者最需要的东西,这里竟然都没有。真是有点幻灭:不是说好了咱是AT上对徒步者“最友好”的城市吗?还好青旅的热水够猛够足,洗了一次痛快的热水澡,可以评此为栈道上的冠军水龙头。
下午,食物中毒之后被落在队伍后面大猩猩竟然出现了,给我们带来了精彩的和黑熊抢食的故事。半夜,赤身裸体的大猩猩发觉有一只黑熊试图夺取他挂在树上的食物袋。大猩猩穿上短裤,操起两根登山杖,互相击打,大半夜的在林子里吼叫类似“忐忑”一样的曲调,黑熊兄弟识趣地走开了 ,可大猩猩再也睡不着了,收了帐篷,竟然在大半夜继续赶路。林子里的每一个影子、每一种声响都刺激着大猩猩的神经,“最终,我活下来了,才能给你们讲这个故事。”美国人调侃的能力我真是服了。
大马士革是我们一堆人分别的地方:闪电、我和大猩猩继续赶路,在一个星期之内走120英里,再从高速公路搭车,返回大马士革参加Trail Days. 杰斯特和哈利波特在大马士革停留, 再向北走70英里之后,返回参加Trail Days. 气象员和家人团聚,会在大马士革待上好一阵,怕是遇不到了。杰斯特正在录制AT纪录片(我曾经买过他的PCT纪录片:Wizards of the PCT), 他采访了每一个将要离开的人:栈道名、目前在AT受过的伤、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路段、对未来徒步者的建议。在建议那条,我的回答是:No Rain, No Maine.



引言

我又要回家了。

我曾经徒步过800公里的科罗拉多小径4200公里的太平洋山脊小径。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我要深入美国东部的森林,继续追寻我的荒野之梦。阿帕拉契亚小径是一条长达3500公里的长距徒步小径,位于美国东部,纵跨从乔治亚到缅因的14个州。这次AT徒步从2015年4月5日开始,预计于8月底完成,历时140天左右。

在阿帕拉契亚山脉之中,还有一群与我一样向往着纯净生命的“游牧民族”;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也是他们生活的见证者和记录者。这次,我将会用第一手的文字和图片,向你讲述这群“嗨客”的故事:是什么放他们放弃了舒适的生活、稳定的工作、温馨的家庭,走进渺远陌生的大山之中?他们又从荒野之中体悟了什么、经历了怎样的成长?在当今社会,陶渊明的《归田园居》、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苏轼的《前赤壁赋》、梭罗的《瓦尔登湖》、约翰穆尔的《加利福尼亚山脉》等等作品中描绘的土地是否就此遗失?人与自然、社会、自我的关系究竟能否在荒野的“真空”之中重新解构和升华?

我们失去了什么?我们在追寻着什么?

远山无言。

对装备、准备工作、徒步时间进程有疑问的朋友,可以参考以下文章:


网站其他精彩内容:太平洋山脊PCT | 科罗拉多小径CT | 约翰穆尔径JMT | 风河山脉 | 搭车去丹佛 | 哥斯达黎加支教 | 沙发客走世界 | 长距徒步101 | 美国轻量化装备 | 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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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Apr 2015

【跟着诺娅走AT】219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0至466英里

5/6, 第32天,AT总第459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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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纳西的最后一日

徒步三年,里程碑和地标见了不少:中点、州界、重要城市、大本营,可没一个地方像大马士革一样让我神往。也许是它的名字充满了历史沧桑感和宗教意味,说来也巧,大马士革市就是世界长距徒步者心中的耶路撒冷和麦加。这不是一座简单的AT城市,它是Trail Days的举办地,被誉为“对徒步者最友好的城市”。每年5月的第二个周末,一万五千人挤满了这座小城:新老AT徒步者,栈道天使,志愿者,徒步者家属,媒体,游客,几千顶帐篷在市中心的大草坪上林立。AT是美国亚文化的缩影,大马士革是AT的心脏,Trail Days是全世界嬉皮士、自由人和瘾君子的节日。

我感谢AT在第一个月奉献给我的一切,我也庆幸自己在走了这么多路之后,能依然保留那份憧憬和期待。大马士革之路就是我的朝圣之路。在山顶上,我列下了一串长长地名字,要留到圣城,一一联系;这些人包括我的家人、老师、领队、CT和PCT的徒步战友、同学,他们有的人还在路上,有的人每天刷电脑关注我的消息,有的人已经许久未联系,也许对我的徒步毫不知情。我突然想一一感谢他们,间接把我带到了这里。

在大马士革前夜,田纳西最北端的庇护所早已被占满,周围搭了花花绿绿十几顶帐篷。我朝着熟悉的声音奔去,是杰斯特、闪电、哈利波特和气象员。我本有意继续赶路,可一坐下来跟他们几个聊上天就没得完。我们憧憬着大马士革的奶昔,满大街的新老朋友,热水澡,晚餐,啤酒。我甚至不想在大马士革打开网络。我想留在这一刻,留在这个春天里。


5/5, 第31天,AT总第438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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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路一个月了,AT的精彩程度真是超乎我想象。景好、人给力、天气再惨也终有晴空。美东的山区真不是盖的,恍然之间能让我梦回加州和科罗拉多。AT的庇护所系统和频繁的城镇补给的确宠坏了很多徒步新手,我庆幸自己在PCT养成了不少好习惯。这一个月里,被电闪雷鸣惊醒过,在泥潭里踟蹰过,在云里雾里畅游过,不虚此行。我的日志里很少提到吃、喝、装备、休息、扎营,因为我已经徒步三年了,这些话题都已经重复太多次,丧失了新意。在AT上,景色和人物是我记忆的主体;我可以说,AT的景色一点不差,人物更是精彩,胜过PCT。

今天在瀑布拍照,杰斯特戴上了他的兔耳朵,我黄雀在后。从瀑布绕道河边,竟然发现了好久不见的老伙计闪电。闪电在热泉养伤,现在后来居上,竟然追上来了。大猩猩貌似食物中毒,吐了好几次,下午脸色惨白地告诉我他得提前扎营。我确认他安顿好之后,竟然也有点不舒服了。我很明确地知道这是由于天热,出汗过多,水盐平衡失调。而我不煮热饭,少了很多补盐的机会,天气一热了就容易眩晕无力。回想在南加州的沙漠里,我有次不得不舔背包上的盐渍。看来下次进城得多买香肠、奶酪、牛肉干这种高盐食品。


5/3~5/4, 第29和30天,AT总第418英里
5/3当晚位置:Mountaineer Falls Shelter
5/4当晚位置:Kincora Host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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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遇上了杰斯特一队人,我开始频繁使用庇护所、每天走到下午四点就安营扎寨了。杰斯特的队伍都是走得很快的长腿男:6尺6的高个子大哥、20岁的德国小伙“哈利波特”、不用登山杖的“笑话筐”。大猩猩、气象员和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行7人,6男1女(女人都到哪里去了…)

杰斯特是个满肚子“坏水”的冷笑话大王,三重冠,负责把我们关进冷笑话大冰箱,出其不意举起单反录夏我们捧腹的镜头。

笑话筐,人如其名,语不惊人死不休,经常和杰斯特一唱一和,比美剧精彩得多,让我深深领会美式幽默的精髓,这两天竟然也能说上几个段子了。

哈利波特,德国小男孩,脑袋转得很快,小步子迈得很勤,除了有点口音之外,接收和吞吐笑话的能力已于美国人无异。

高个子大叔,最严肃正经,好心肠,走得最快。昨晚我随口说了一句脚跟有点痛,大叔表示有同感;今天我就见着大叔面色凝重地坐在路边揉腿,一问,原来痛感蔓延到了整个小腿。还在我们离Kincora青旅不到两英里,下坡的时候我和大猩猩慢慢引路,时不时听见大叔在身后疼痛得叫唤。到了青旅之后,大叔果断表示要在这里养伤起码两天。

气象员,笑容可掬的生物学家,已经受过一次大伤,回家疗养了一个星期,刚刚返回栈道就遇到了我们。气象员和高个子大叔都是越野跑运动员,两个雷峰塔接连倒掉,朋友一个接一个受伤离开,我也开始提心吊胆了。

这两天里,我们搭车往返娄安市早餐和补给、帮栈道天使把陷进泥里的车推出来、从春雪进入炎热的夏阳、最终在Kincora青旅和其他徒步者集结,目光望向不远之处的AT重镇–大马士革。


 

5/2, 第28天,AT总第384英里
当晚位置:Over Mountain She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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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早就听杰斯特和巴尔的摩杰克聊过OverMountain Shelter, 据说如果不在这间庇护所过夜的人都是疯子,因为它可以睡起码48人,最重要的是庇护所直面山谷,加上满月和篝火,人间清欢岂能错过,怕是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成为不醉的李白。
翻过寒冷的娄安山,跟一大堆短距徒步者擦肩而过,我直觉今晚的庇护所会很拥挤。下午三点赶到时,里面竟然只有几个熟人。大家煮晚饭、点篝火,一切跟想象中一样美好。
可没想到晚上八点,一队童子军涌了今天。他们竟然在二楼地板上搭上帐篷,
还带上了便携式马桶…同伴都已经进睡袋了,童子军的篝火夜宵才刚开始。大家艰难地尝试入睡,童子军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说说笑笑,有人竟然放起来了音乐。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我意志不坚定,这两天太依赖庇护所。还是搭自己的帐篷睡觉最靠谱。


 

5/1, 第27天,AT总第369英里
当晚位置:Clyder Shel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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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感觉帐篷随时都会被吹垮。好在我周围还有五六顶帐篷,大家有难同当。回想PCT上最难忘的经历,就是我、卡洛斯、装备婊一起塞进奶爸的帐篷,逃离山口的大风。当然其它有趣的经历还包括裸徒等等,十八禁,下回聊。
因为昨晚扎营后果惨烈,今天打算不再重蹈覆辙,果断在下午三点抢占庇护所。所有的分段徒步者都乖乖地把庇护所里的位置让给了thru-hiker。徒步者有个无形的等级:通径徒步者最大,分段徒步者其次,周末和单日徒步者排最后。任何设施、栈道奇迹、庇护所位置都按这个顺序分配。
在半个小时之内,七八个哥们儿相继经过庇护所。他们只在哲理吃顿饭,打算今晚夜行,冲顶娄安山。娄安是AT第三高峰,海拔超过六千英尺,再这么冷的情况下赶路,也是够作的。这一堆人貌似比我提前二十几天出发,一路走一路玩,偶尔搞搞这种大动作。他们聊起了许多人,没一个是我认识的。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进入了第一个“气泡”队伍的尾部。
AT上每一大波徒步者聚集的现象,被称为“气泡”bubbles. 许多人会选择3/20、3/25、4/1、4/5这样的凑整时间出发,加之大家速度相近、都在类似的补给地和庇护所停留,容易产生争抢资源的现象。我一直避免陷进气泡里面,目前貌
似已经进入第二个气泡的前端、第一个气泡的尾部。偶尔看到几个从来没见过的新人,多半是前方队伍拉下来的、速度慢的、回家养伤的、在城里晃荡太久的。


 

4/29–4/30, 第25~26天,AT总第353英里
4/30当晚位置:Beauty Spot G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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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帐篷外正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雨滴重重地砸在帐篷上,就在离我不到十厘米的空间外肆虐。我绻在睡袋里,谈不上怡然自得,但起码有一个小小的避风港,一个阻隔我和大自然之间的屏障。
我发现自己越发依赖补给地了。长距徒步,从某个层面上看,是许多个短距徒步相加的结果。而这些短距徒步的终点,就是补给地。我们在路上想着念着寄托着的,也无非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一个遮雨的屋檐、一张舒服的床、可以洗三小时的热水澡、飘着洗衣粉香味的袜子、穿着人字拖window shopoing的惬意、酒足饭饱之后給家里打个电话或是更新一下博客的连结感。徒步帮助我们更好地体会这些平凡琐事的重要性,返还给我们孩童时代那简单的快乐。
昨天,我一路飞奔,终于在中午赶到田纳西小城Erwin附近的著名青旅–乔尼大叔之家。可这间青旅名不副实:洗澡水不够热、架子床垫不舒服、房间里有臭屁虫、一进门就闻到狗骚味(也确实有一只狗在沙发上舔鸡鸡),最关键的是乔尼大叔本人脾气古怪,旅店其它工作人员也好像有人欠他们钱的模样,真是让人不想多待又不得不待着,因为这里就在栈道旁边,离城市确有一段距离。乔尼大叔赚钱的方式有很多:他组织“徒步者快车”,把我们送进城里和他有关系的几家餐厅;交多一点钱,这些快车还可以把你送到栈道前方的任意路口,你可以把背包放在旅店里,单日徒步从这些路口徒步返回旅店,名曰“slack-packing”…然后当晚继续住旅店,房费照收…真是学咱们国家旅游团学到家了…
在乔尼大叔这里没休息好,今天又不得不继续上路。天气预报不乐观,但是经过这一个月洗礼,我们当中已经没有谁还信任天气预报了。大猩猩留在了路上的第一个庇护所,我选择了继续前进,在雨势大起来之前把帐篷搭好了。这次在Erwin错过了的,我一定要做大马士革血债血偿。


 

4/28, 第24天

当晚位置:AT第332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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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户外运动分三六九等的话,许多人会把徒步放在最低等的一级,因为它门槛低、简单易上手,技术含量不高、危险系数不大。但与多数人的看法不同,长距离徒步在户外运动中被划分为endurance sports(持久性体育项目),和超级马拉松、铁人三项等平起平坐。日本“三重冠”Masa在徒步完成大陆分水岭栈道(全长5000公里)之后,这样对我说:这条线就是一个横着的珠穆朗玛。当然这个说法很有争议性,但长距徒步把人暴露在野外几个月,积累下来的危险系数和技术含量确实很可观。量变引起质变。

我算了一算,自毕业以来这三个夏天,我已经在野外生活了超过200天,目前已经穿越过7个州、爬过几千座山。但这能说明什么呢?我依然是刚入户外门槛的菜鸟,重复做一件事N遍,只能让我在这一个领域成为精英。换言之:不要以为自己很吊,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今天一伙人一起爬了秃头山,路线很难,但收获颇丰:从顶峰远眺,层峦叠嶂,浩宇苍穹,大地之广阔尽收眼底。谁再说美国东部没有山,我跟谁急。

在山顶,“三重冠”杰斯特开起了玩笑。杰斯特走过阿帕拉契亚、太平洋山脊、大陆分水岭三挑线,总里程两万五千公里,在长距徒步方面已经是老兵中的老兵、专家里的专家了。可是他背了10磅重的摄影装备(单反+镜头),背包看上去鸭梨山大。于是杰斯特做起了一个实验:在开始徒步的前几天,他隐瞒身份、藏好腿上“三重冠”的纹身,观察别人对他背包的反应。果然,有许多人看到了他的背包,以为他是新手,都主动上前当起了老师,“教我怎么徒步、怎么减轻负重”。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这让我想起了徒步圈的一句金玉良言:Hike your own hike, 徒你自己的步,少对别人指指点点。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到不到的了卡塔丁,都值得一读。


4/27, 第23天

AT总第309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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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著名作家Bill Bryson曾徒步过AT,后来写了一本回忆录,名叫A Walk in the Woods, 直译过来是“林中漫步”。

小径在一连串的拔高之后升至山顶,脊背竟是一连串陡峭的石群,需要用手攀爬。背后的大叔说:你知道不,有个盲人徒步过AT,真不知道他(遇上了这样的情况)是咋走下来的!

在热泉的青旅,玻璃柜里展出了一双皮靴,那是“小松鼠”的徒步鞋。小松鼠是一个小姑娘,年仅15岁在无监护人陪伴的情况下走完了AT,又听见有人说:真不知道她是咋走下来的!

栈道天使Tom向我将该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对好基友,从宾州划船,沿着俄亥俄河和密西西比河南下,之后紧接着从佐治亚开始徒步AT。在划船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一只小猫竟然放在船甲板底下。他们把这只猫带上了AT,俩人途经的所有庇护所,从来没有老鼠偷食。小猫防备发行时重4磅,俩兄弟到走到卡塔丁时重17磅。

每当有人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徒步时,我都难以回答。我只是突然想到, A Walk in the Woods的德文翻译是“与熊野餐”, 中文译名是“偏偏与山过不去”。经过了这么多路、遇见了这么多人、听了这么多故事,我觉得还是那四个字最恰如其分:林中漫步。


4/26, 第22天

AT总第292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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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热泉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很慢。在大多数的时间里,我平躺在床上,把脚抬高,床头柜上放着汽水和零食。我左边的床位是得过男孩“波特先生”,右边的是大猩猩。

大猩猩,与我同岁,直男,纽约上州人,德国后裔,牛高马大,轮廓分明。大猩猩的父亲是动物学家,从小教给他各种哺乳动物的叫声;他把猩猩的求偶啼声学得最顺溜,经常跟我们表演,故得此名。

大猩猩是传说中被“家庭教育”培养出来的小孩,18岁之前都是父母当老师,爹地心血来潮了就会拉着他和姐姐俩人进行公路旅行,一出走就是五个月。每次公路旅行都有个主题,内容涉及战争、地质、植物、政治等等,主要“授课地点”在各大国家公园,当然沿途顺带介绍常识,从汽车维修到美国公路系统到各地文化,一并延展开去。大猩猩后来上了大学,纽约州立水牛城分校,说起来还是我半个校友。本科毕业后他去了斯坦福读研(学的居然是EE),八月底就要去洛杉矶工作、过白领生活了。

马克和大猩猩的出身大不相同。马克的父母都是军医,从小驻扎再各个部队,一直颠沛流离。马克的母亲在他10岁时就去世了。他从15岁开始一直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大学也没有念完,但这并不能遮掩他的聪慧和才华。马克和大猩猩都做得一手好菜,而且他俩三观正、情商高,能跨越阶级和性取向(马克是弯男),聊得到一块儿。

另外一个有趣的人是闪电。闪电哥也是精英家族出身,工科男,毕业之后工作了几年,再出来徒步。闪电特别聪明,却有一点痞子气,上能喝酒下能嗑药,和草根们打成了一片。

帆布男是一个有四十岁大叔长相的27岁青年,画家,面容粗犷,性格随和,是闪电的小跟班。加尔文是帆布男的反面:眉清目秀但性格硬朗、沉默寡言。加尔文的最佳损友是大猩猩:对人学历阅历差个十万八千里,这两人的脾性却极其相似,相处不会打架。


4/24和4/25, 第20和21天,AT总第274英里
当晚位置:热泉市Hot Springs, NC

四月底的艳阳里,森林活起来了。当初离开佐治亚时,树枝还是光秃秃的;转瞬间,我已在栈道上整整三个星期,夏天也逼近了家门口。蚊虫开始在林子里转悠,围攻每一个携带“移动沼泽”气息的旅人;叶片从新绿转为嫩绿转为翠绿,阳光从上午九时起就开始撒欢。光影流转,北卡和田纳西的林中漫步,也越发惬意。

在美国的步道体系里,很少有路段会穿越过一个城市。在PCT上,南加州的甜水镇是全线惟一一个在小径上的城市;而AT上,这样的栈道城市有好几座–北卡的热泉市,弗吉尼亚的大马士革,新罕布什的Hanover等等。

在经历了270英里、十几天大雨、大烟山和南塔黑拉的洗礼之后,热泉市的一切都那么惬意–深南爵士乐队再酒吧演出,大得吃不完的披萨饼,度假村的温泉和啤酒,篝火和星空,一队狐朋狗友相伴。我在这里躺了一天,吃了一天,看徒步者从青旅进进出出,与老朋友重逢。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4/23 第19天,AT第263英里
当晚位置:Phil’s Gap

4.23-01

AT一共经过14个州,可现在这段路却异常纠结:小径贴着北卡和田纳西的州界线,一会儿在北卡,一会儿在田纳西;两个州的庇护所、补给地风格完全不同。今天离开站立熊之后,小径上了一处高地,我等怒赞风景大好,却分不清此地是在哪个州。
在站立熊,就一直听大家聊Max Patch曼克斯高低,一直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只听说那里有360度无遮拦的开阔景观,可以向四周远眺群山。呵呵,这样的景色在PCT上几乎每天都有,让我几乎审美疲劳;如今在大美东,四面环绕的景色倒成了稀有之物,许多地方只能远眺180度以内的远山,剩下的范围都被临近的山体给遮挡住了。
从站立熊青旅出发的大军浩浩荡荡朝曼克斯高地前进的途中,居然在登顶前遇上了两组栈道奇迹,好事成双。一组提供甜品、冰淇淋,一组提供啤酒饮料和炸鸡肉汉堡。可惜这两家人都把车停在了一个风口上,十几个徒步者哆哆嗦嗦,吃着冰淇淋喝着冷饮,感觉像进了大冰箱。AT上的栈道奇迹太有创意了:有教堂大妈发放自己手工缝制的毛帽;有一个个用小篮子装好的零食;有烧烤、啤酒、急救箱、甜食、晚餐,最赞的是所有的栈道奇迹的准备者(即栈道天使)都在现场,不像PCT上的奇迹都是无人看管的。这些天使们大多都不是AT徒步者,怀着一部分崇拜、一部分怜悯的心态,向这些山间“野人”提供物质、换取故事,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
曼克斯高地果然不负众望,让我不由得感叹:这不是回到了科罗拉多嘛!这不是回到了加州嘛!也不知这种比较会不会委屈了这个田纳西原产的景观:拼了命也只能跟西部的州看齐啊。
加尔文同学膝盖不舒服,一问跟我在PCT头几天遇到的问题一模一样:膝盖外侧下部的抗震腺体因为在下坡时受压力过大而肿胀发炎,一动就疼。我跟加尔文说这种疼痛并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但是要保证休息+补充蛋白质+把腿抬高+冰敷冰敷冰敷+布洛芬,“让时间治愈一切”。也是感慨,这两天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受伤。徒步者就是要“娇气”,要学会聆听身体的信号,一有小不舒服就要马上引起重视,逞英雄是大忌。
还好明天,我们就要来到AT第一个“栈道城市”–热泉市。也许在温泉里泡一泡,享受一下专业的马杀鸡,会好过冰敷/布洛芬。可惜大家都要在这里整“全休日”,我第二天早上就又得把自己撵走了。还要赶路。


 

4/22 第18天,AT第241英里
当晚位置:Standing Bear Host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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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烟山的最后一天。这76英里,回忆里满载了雨水和泥。老天大概是觉得空降了足够的液体排泄物,这两天来了个大晴天。加上大烟山北部的栈道平缓、视野广阔,还有变幻的云朵和惬意的山风(时而是狂风)作伴,今天轻松拿下24英里,晚上住进了“站立熊青旅” Standing Bear Farm.

在这儿不得不聊一下AT补给地的这些周边行业。每年夏天,两千人次以上的通径徒步者+N千人的分段徒步者会组成一路移动大军,浩浩荡荡地碾压过美国东部的山川和大街小巷,所以自然有不少人打起了做hiker生意的主意。AT徒步已经兴盛了四五十年,最开始有许多人免费提供住所和服务,但这些年徒步者数量陡增,栈道天使不得不变成“收费天使”,原先许多小规模的私人服务也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大型一条龙“青旅式补给点”。 之前经过的尼尔山口(AT第30英里,“耻辱树”所在地)和南塔黑拉户外中心(AT第137英里)都是小规模的补给系统,它们虽然不在城镇里,却包涵了青旅+食品店+户外商店+木屋出租+洗衣淋浴等等专卖针对徒步者的设施,住宿大约20美金一个床位,其他的服务另外收费(其实床就是一块木板一张床垫而已)。

今晚的“站立熊”是一个挺有个性的青旅。它其实只是山坳之中的几座低矮小木屋,旁边的“公路”还是石子路。主人把当中的一个小木屋改造成了上下铺青旅,另外的木屋成了厨房/浴室/洗手间/洗衣房,商店里没有收银台,大家随便拿东西,把商品和价格记录在一张纸条上,全靠自觉。这里有如大山深处的世外桃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网没信号,几十个徒步者聚在一起,洗澡,喝酒,吃饭,聊天,吃饭,吃饭,再吃饭,聊天,喝酒,吹牛,睡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今天在站立熊只遇到了大猩猩等4位熟人,其他全是生面孔。因为我在赶时间,要在八月底到达卡塔丁,所以平均每天都要走20英里,在补给地最多只能待半天。我现在每天都得超过几十个徒步者,很多人匆匆见上一面,聊几句天,刚彼此熟悉,就又得分道扬镳。


 

4/21 第17天,AT第218英里
当晚位置:大烟山国家公园Pecks Corner Shelter

4.21-01

4.21-02

在Gatlinburg的晚餐居然是德州牛排。我和茶姑娘+营养学家三人在暴雨中的屋檐下喝着啤酒,看着这个小城的观光客狼狈地在暴雨里狂奔,真是时来运转。

Gatlinburg盖特林伯格是田纳西的旅游胜地、度假重镇,地处大烟山国家公园的边界,又有国道穿过,所以游客络绎不绝。
AT徒步者都很避讳来盖特林伯格,觉得这儿不过是一座用旅客的钱堆起来的小城,跟拉斯维加斯无异,只会吸金,搞不好来了以后连继续徒步的兴致都没了。这种顾虑是有道理的,因为盖特林伯格实在是太舒服了,我还真差点陷进去。一条街上有各国餐厅、书店、游乐场、电影院、服装店、纪念品商店,都是些徒步者“带不走”的商品,我们只能眼巴巴地window shopping. 在雨里玩了一个星期,终于从北卡的“穹顶之下”挣脱出来,我赏给了自己一个单间。今天磨磨蹭蹭,直到下午一两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别梦了,还要继续上路。

怎么回栈道呢?我重操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搭车。话说自从三年前搭车去丹佛,之后连续两年走栈道,途中去补给地都需要搭车。站在路旁树大拇指的经历有了不少,不过更多时候还是通过微笑和口水,“游说”栈道附近的游客,载我(们)一程。今天运气不错,五分钟之内就有车停下了。吉米是个心宽体胖的中年大汉,已经有了5个小孩,全家福挂在车前方醒目的位置,车子里则载满了音响设备。吉米对AT一无所知,我也很难向他解释在林子里走五个月是什么概念,所以两人一路的对话主要关于北卡和田纳西的大山。

回到栈道上,天气异常晴朗,景色异常壮观,我都有点不适应了,这还是AT吗?确定这不是PCT吗?途中有几个时刻,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南加州的大山。看来晴朗天气下的大烟山还真是可圈可点,与西部相比毫不逊色。

今天终于遇到了“德州一家子”,爸妈俩带着三个小孩,要走完AT全程。在庇护所又遇到了闪电,他的膝盖受伤了,需要在热泉市休息一天,看来我又要失去一个熟人了。


 

4/20, 第16天,AT第207英里
当晚位置:Gatlinburg市

4.20

昨天下午正在庇护所里窝着烤火,茶姑娘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她没穿长裤,雨珠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腿上溅满了泥,看得出来她在瑟瑟发抖。作为PCT老战友,我赶快给她腾出位置。
AT与PCT的区别已经很明显了。PCT坡度缓,气象稳定,每天的计划都基本能完成,就算12天不洗澡也不会太难受。AT老是来大姨妈,一整月不停,一连好几天都不见太阳和蓝天,还真以为在“穹顶之下”。人在AT上,只要三四天不洗澡,就会浑身发痒发臭,跟长霉了似的。好在AT的补给很容易,一不爽了,站在公路边竖起大拇指就是了。
庇护所里有一对父子档,是专业的生火团队。爹地心态很年轻,儿子当他的面吸大麻,他泡也不冒一个。这两父子一个负责在外面捡木柴、折木柴,一个负责照看火堆。庇护所是没有“门”的,只有三面墙;大烟山的庇护所比较高大上,门脸是一面巨大的帆布,下面用大石头固定住,可以挡风。狂风在外面撕扯着帆布,发出震天的响声;屋里的火堆艰难的挣扎着,不过大家对父子档给予众望,分别把湿漉漉的衣服挂起来晾着,好像这火苗就真能把什么晒干一样。
茶姑娘安顿好之后,开始跟我扯起去年PCT上的奇人异事、绯闻八卦,最牛掰的段子是关于她们一伙人如何被消防员保护着冲出林中火灾现场的…….
昨天这么一休息,计划又不得不推迟一天。好在今早雨停了,我们在大雾之中登顶了克灵曼,白茫茫一片啥也没看着。不过听说一年之中能在克灵曼顶上看到东西的日子不超过40天,我也就心理平衡了。


 

4/19  第15天 AT第194英里

当晚位置:大烟山国家公园Siler Bald Shelter

4.19-014.19-04

半夜狂风骤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醒来,速速收好东西,把帐篷拆了,跑进庇护所加上一层衣服。庇护所里的人都醒了,十二双迷迷糊糊的眼睛盯着我,准确地说,是瞪着我。大家都觉得这小姑娘疯了,大雨天还这么瞎正经。摩托车老头说:We are signed up for this. 是啊,都是自找的。生命在于折腾,且作且珍惜。

小径变成了一条河,黄色的泥水流成了瀑布,一脚踩下去,陷进泥坑里,再用加倍的力气把脚拽出来。深深浅浅中,我的鞋子湿透了。这已是三年来的家常便饭。遥想去年PCT在加州爬雪山,每天要涉水过几十条河,陷进雪坑里,还拽不出鞋来。半夜气温降到零下,鞋子结冰,第二天早上起来要烧沸一壶热水,浇在鞋子上,才能把脚放进鞋子里。有时候一连好几天,脚都没有干过,每天早上都要鼓起勇气把脚塞进袜子鞋子里……长距徒步的日常,就是湿、冷、汗、热、饿、渴,这些“不爽”都是用来交换美景和奇遇的货币。

正出神,一只熊从我前方跑过。它的毛色很浅,体型较小,从山顶飞奔下山,像是一只回家避雨的小黑熊。昨天我就在栈道上看见了熊脚印,心想着,如果在大烟山还看不见熊,就太遗憾了。我对美洲黑熊的习性比较了解,对它完全没有惧怕,只担心它跑的速度太快,来不及照相。

雨越下越大,我离克灵曼之顶还有八英里,雨衣的内部湿了,打湿了防风衣,我越走越冷。正好前方有一个庇护所。庇护所的前庭是个风口,我可怜地掏出两个能量棒,站在背风的墙后面啃着。房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热闹。凑近去一看,整一个小地方堆满了人,花花绿绿的湿衣服挂在各处。“进来吧,我们在生火。” 庇护所的角落有一束小火焰,火苗很小,烟雾浓重,一个小伙子坐在火堆前面折树枝。第二层上的姑娘大声地说着话,眉飞色舞,手中捧着一壶热巧克力,水汽从锅里升起来,看上去真像一碗神仙汤。三三两两的人煮着饭,其他人交谈着,没有人有要离开的意思。看来这一帮人昨晚就睡在这里,今天打算留下来避雨。这么一瞅,我的雄心壮志也没了,毕竟在这样的凄风苦雨里登顶克灵曼也没啥意思,不如留下来跟这帮人吹吹牛,总比再失温一次强。


 

4/18  第14天 AT第189英里

当晚位置:大烟山国家公园Derrick Knob Shelter

4.18-01

昨天光顾着诗情画意,忘了讲正事儿了。

昨日上午我从庇护所出来,一夜没怎么睡好。半夜有鼠哥哥吱吱叫唤,鼠兄弟们爬上绳索,把谁的食袋给咬穿了,嗤嗤直响。我的食袋放在背包里,但我还是不放心,把食袋塞进了睡袋里,就这样辗转睡着了。

在前往大烟山的路上,AT一路下坡,终于抵达Fontana Dam芳塔娜水坝。芳塔娜是大烟山的南侧入口,有一个度假村,住宿昂贵;不过大多数徒步者都直奔一个地方:芳塔娜“希尔顿酒店”。“希尔顿”其实是一个庇护所,但它不仅有上下两层,还提供热水、淋浴、照明,可以睡二十几个人,是AT上最“豪华”的庇护所之一。闪电兄进了庇护所占位置,我却没有太大兴趣。庇护所把一批批徒步者集中在一起,几十个人簇拥着,以类似的速度前进,抢占下一个庇护所,造成了栈道上的拥堵和滞留。还听说有人在“希尔顿”待上好几天.…..我决定当晚继续前进,穿过水坝,进入大烟山,在第一个营地扎营。

AT徒步者进入大烟山需要拿一张许可证,而且只能在国家公园内部的庇护所和规定营地睡觉。

在芳塔娜度假村,我居然见到了去年PCT的朋友Tea. 茶姑娘和她的三个朋友比我早一天从墨西哥国境线启程,我们在出发之前一同住在栈道天使鲍勃大叔的家里。茶说她去年十月底才到达加拿大,走完全程用了六个半月,庆幸的是华盛顿没有下雪。

今天我在大烟山走了17英里,这儿和传闻中一样难搞,有许多坡度超过45度,加之连日阴雨,栈道上全是泥。Ridge Runner是大烟山国家公园里的巡逻员体系,一巡逻员检查了我的许可证,还撂给我一个好消息:明天全天下雨。虽说雨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但明天却十分关键,因为这是我计划登顶AT最高点–克灵曼之顶的日子。


 

4/17 第十三天 AT第172英里

当晚位置:大烟山国家公园Birch Springs Campgound

4.17-014.17-02

大烟山国家公园(Great Smoky Mountains)是AT要穿过的两个国家公园之一。大烟山是美国国家公园体系中年均访问量最高的公园;它常年云雾笼罩,多雨潮湿,在南塔黑拉的土地上孕育了种类纷繁的动植物,是全美生物多样性最高的地区之一。这里的鸟类、植物、大型哺乳动物(如黑熊、麋鹿)、萤火虫、菌类等等都是镇园之宝。AT会在大烟山爬升至6000英尺,并到达全线海拔最高点–克灵曼之顶(Clingman’s Dome)。这里没有靠谱的气象观测台,每个山头就是一个气象体系,一天之中晴雨多变。但自从进入北卡之后,每天都会下雨,我已把此当成常态,尽情地享受着。

来徒步之前,室友的资料上都说AT没有景色,全在林间漫步,单调无聊。我倒是很喜欢AT的“绿色长廊”风格。一天之中,绿色是主题:绿叶、藤蔓、青草、苔藓目不暇接。雨中,白色的雾气穿过森林,整个小径仿佛是天空之城的走廊。每到开阔之处,便能看见云海沉入山谷,远方的山峰漂浮着,仿佛白色奶油蛋糕上的巧克力(好吧我是饿了)。

松、柏、杉、橡、桦是山林中的士兵,庄严挺立。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大地发酵着,散发出潮湿的清香。在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的循环中,这片北美大陆上最古老的山林吸纳吞吐着亿万年来日升月落的规律,见证着生命的出生消亡。在山中,饮不尽的是这种沉默的威严。陶潜、李白、王维、苏轼正合适,白居易、李煜、纳兰性德也可乱入,李清照的“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也竟然试用。我眼前的这场大戏,和千百年前在太平洋另一头的土地上出演的剧目,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就安静地听雨吧,如果古人没有抱怨,现在有帐篷和雨衣的我,还能说什么呢?


 

4/16 第十二天 AT第154英里

当晚位置:Brown Fork Shelter

4.16-01DCIM100GOPROGOPR2532.

等了十二天,今天终于睡进了庇护所。

庇护所Shelter是AT沿线的小木屋,三面墙+屋顶,偶尔有前庭和木桌。这些庇护所每六七英里就有一座,大小不一,最大的能睡几十个人,最小的只能睡五六个人。庇护所周围往往有林中厕所Privy, 水源,搭建帐篷的场地。这里是嗨客们睡觉吃饭吹牛聊天嗑药避雨搭讪休息的场所。

我对庇护所又爱又恨,这跟我的徒步风格有关。我在AT上目前这段(佐治亚-北卡)区域一天能走20英里(合32公里),大约能经过2~3个庇护所。每晚七八点钟结束徒步的时候,最后到达的那个庇护所多半都满了,因为有很多人每天只走六七英里,从一个庇护所移动到下一个庇护所,在最早的时间抢占位置。但我又不肯少走一点路,如果让我每天下午一两点就结束徒步还不如要了我的命。我不希望让每天的徒步计划成为庇护所位置的奴隶。

另外,庇护所是公共场所,不像帐篷里那么自由,想啥时候睡觉就啥时候睡觉。有些人在庇护所嗑药、喝酒、大声喧哗,你只能眼睁睁地瞪着。

庇护所也是老鼠的乐园。老鼠对徒步者来说是比熊还恐怖的动物,它们牙尖嘴利,无孔不入,飞檐走壁,攀绳索翻背包样样武功了得。它们在夜里发出叫声,一个屋子的人都没法睡好,生怕自己的食袋被老鼠咬穿。我在华盛顿的PCT见识过鼠哥哥的威力。阿鼠从食袋的口子直接爬进去,把装满trail mix的密封袋咬了一个口,里面的东西被舔得干干净净。我还听说过老鼠咬穿帐篷吃东西的故事。这些山鼠和城里的同伙们品种不同,功力更甚。

但是庇护所有一样东西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屋顶。在庇护所里睡觉,就意味着不用搭帐篷。试想着在倾盆大雨中走了一天,鞋袜都湿了,在雨里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在雨里搭帐篷……庇护所是雨中的最佳避难所,一到烂天气就人满为患。

今天从南塔黑拉户外中心出来,发现头一天一样二十多个人,在竞争同一个庇护所,让我有点毛。我一天能走的距离,他们要分两天走,因为这样可以天天睡庇护所。但这样就让那些走了更多路的人丧失了机会。雨砸了一天,小径变成了泥河,一步一滑,我是真的不想搭帐篷了。庇护所里有几个哥们在这里休息了一天避雨,其中一个人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了,把他自己的位置清出来让给了我。谢天谢地,今夜又将与鼠兄同床共枕。香烟的味道已经熏得我眼镜呛了。

二十分钟之后,闪电和眼镜男出现了。马克“再见哥”在南塔黑拉等包裹,估计我和他无法再见了。马克也是基友,真想把他介绍给奶爸,走长距路线的gay实在是太稀有了。我和闪电讨论了一下,两人都觉得我们应该后来居上,赶超这些“庇护所懒人”,争取走到队伍的最前端。4月5日在AT的出发日期里算是偏晚的,但我们目前周围的人基本都是三月底出发的了,说明我们已经超过了不少人。

明天,我们将会来到大烟山山脚。这将会是新罕布什州之前最难的一段路,我决定不如趁机大干一场,再往前冲。


 

4/15 第十一天 AT第137英里

当晚位置:Nantahala Outdoor Ce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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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最晚目睹大烟山的山脊线之后,我就对接下来的路程充满了期待。我去过19个美国的国家公园,徒步穿越过7个,大烟山却是我一直以来最向往的目的地。在Great Smoky Mountains, AT将会经过栈道最高点–Clingmans Dome, 小径基本保持在两三千米左右的海拔。这里是阿帕拉契亚山脉的精华。

大烟山也是AT全程最困难的部分之一。这里常年被雾气笼罩着,天气变幻莫测,寒冷、阴雨、大风、雷电、暴雪都可能在一年中的任何时候出现。我当然希望在晴朗的天气目睹群山的真容,但我坚定的认为雨水和云雾是大烟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大烟山遭遇了恶劣的天气,这必然是她真正的面貌。大烟山的神秘和庄严,就藏在那些雨水云雾里,所以在雨中徒步大烟山为最佳。

今天上午在泥里滑了6英里,来到了南塔黑拉户外中心,这里是北卡的水上运动重镇,来这里划whitewater rafting的人尤其多。雨砸了整整一天,徒步者相继从山里出现,背包裤脚鞋袜上盖满了泥巴,脸色苍白阴郁。放下背包、在屋檐下享用一顿热餐之后,他们满意地靠在椅背上,点一瓶啤酒,向其他人吹吹牛,感叹一下雨中徒步的不易。一切在路上丢失的,又在路上得到补偿。这就是鼓励着这群人继续向北方前进的动力吧。


 

4/14  第十天

当晚位置:AT第131英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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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一个人在森林里行走的感觉,但我分不清自己是更爱山林还是更爱行走。在南加州的时候,我向奶爸分析过PCT上两种类型的徒步者:运动型和艺术型。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在“跑”向加拿大的旅途上从后者变成了前者。
一夜雨后,森林的毛孔张开了。大地安静地呼吸着,吐出来的水汽和氤氲的晨雾融为一体。树根恣意地盘绕着,酝酿着森林的秘密。在这样的早晨,我再一次醉在了土地的梦里。

在AT上已经整整十天,当中有超过一半时间在下雨,我竟然一点不厌烦。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南方山脉,雨水并不冷,甚至能在初夏带来清爽的感觉。最大的问题是泥:它们无孔不入无坚不摧,从帐篷到背包到裤脚到鞋袜一路攻城略地。无可奈何之中,我们只有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个补给地,希望这些“污点”能被洗清。

我们这一队人里,只有我一个女孩。马克是四海为家的厨师;闪电是有痞气的码农;帆布男是沉默的画家;大猩猩的爸爸是动物学家,所以他能模仿各种哺乳动物的叫声。

傍晚五点,他们四位男士占领了庇护所,可我还想继续行走,毕竟自己一般都能走到七八点钟之后。于是,一天从16英里变成了22英里。在最后的山顶上有一处高台,我爬上顶端一探究竟。台上坐着一对情侣。女生的眼神如鹰般锐利,男生的笑容里有些沧桑。他们在天台上脱去鞋子,正襟危坐,面向日落。我的直觉是这两人一定是搞户外的。不出所料,男孩在大烟山国家公园工作,女孩在我明天要去的Nantahala户外中心工作。他们教我辨认远处大烟山的山脊,向我指出AT要经过的几个山头。山脊上的积雨云已经开始酝酿,向我们的方向缓慢移动着;他俩看着层层叠叠的雨云竟然越来越兴奋,

大喊着“太酷了”。户外人心中的火苗,在大自然里一点就着。


 

4/13 第九天

当晚位置:富兰克林市

4.13

我和黎晨哥是通过Bay Area Chinese Hiking 的脸书认识的,他曾在PCT上造访过两次,武功了得,体能上限未知。黎晨哥在AT出发前告诉我,他有一个表姐在富兰克林市,可以带我进城。我没想到的是,雅玲表姐不仅带了我和其他四位一样又脏又臭的hiker trash来到了富兰克林,还带着我们去了两家超市+吃了两顿大餐+花了一天的时间陪我们转悠+把她的空房间腾出来给我们使用。雅玲姐是我们在AT上第一位全能栈道天使,让我们几个人感叹自己是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以后必当日行一善回报上帝。

在雅玲姐的房子背后,一条小河安静地流淌着。我们五个人喝着红酒,吃着葡萄和草莓,躺在仰椅上,看着天上的云飘过。这让我想起了无数个南加的夜晚,繁星把夜空点燃,思绪翩翩起舞,言语泛滥。闪电和大猩猩聊起了栈道带给人的变化,我微笑地听着,不说话。在两年前的夏天,我也曾有过一模一样的顿悟,而现在走得太远,竟然难以描述自己的改变。

此时此刻,一切刚刚好。


 

4/12 第八天

当晚位置:AT第106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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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熊大叔和我一边走一边聊天。他说有个朋友制作了一部关于AT的纪录片,讲的是一个失踪大妈的搜救故事。谈话正进行到高潮,前面出现一条小溪,灰熊大叔敏捷地踩石头蹦过了河,瞅着我在后面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过河之后,灰熊说:大妈的尸体在一年后被找到了,在一条河的下游,所以我刚才要看着你过河……我听后向灰熊表示感谢,幸亏您在我过河之后才说明真相,不然我脚抖……

午餐时,灰熊告诉我河边有个姑娘,也叫“海蒂”。Heidi是我的英文名,初中的时候自己瞎取的,貌似在美国这名字已经绝种。海蒂姑娘居然跟我差不多年纪,相机都是同一款,还主动要求合影,说“现在叫海蒂的不多了”。海蒂姑娘生长在爱荷华那大平原中,从小没见过几座山,一来旧直奔AT,有点吃不消。在爬100英里观火台的时候,有一段很陡的上坡,需要用手。我让海蒂走在前面定速度,自己负责在后面气喘吁吁,以鼓励海蒂姑娘“你不是一个人”。

观火台是美国东部山林间特有的建筑,和庇护所、林间厕所一样,是阿帕拉契亚的标志。我在纽约州立大学冰蛤蟆屯分校读书的时候,学校户外队领队格林大叔经常带我们去爬观火台。格林大叔上能爬高山下能划白水,是我的户外启蒙者。他立志要走完纽约所有有观火台的山峰。在AT第100英里的这座观火台,我突然开始怀旧……

今天走了20英里,每天庇护所的熟面孔越来越少,但和新朋友的相处都很愉快。大家都对我的两件事表示惋惜:一是我没有炉子和气罐来煮热饭,二是我要赶时间在140只能完成AT然后回去上学。大家纷纷鼓励我翘一个星期的课,不要老是把刚认识的人甩在身后;但我很喜欢做追及问题,说不定一路走一路赶超,能把今年走AT的几千号人都认识一遍。

我明白这只是乏力的自我安慰。如果我有充足的时间,我更愿意在栈道上跟我喜欢的朋友们待在一起、共同前进,而不是匆匆赶路、不停道别。我已经开始感觉到了AT大熔炉的热情之火。夏天还没有到来,但我已经准备好被锤炼一番了。


4/11 第七天

当晚位置:AT第86英里

4.11-01

4.11-02

铃铛大妈的大拇指被医生钻了两个洞,把里面的脓血放了出来,据说不疼了。那天在林子里被毒蜘蛛侵犯的大妈也上路了。如果人人都像他们那样强悍,估计AT的退出率就不会那么高了(当然,小径也会更挤…)

今天从海尔瓦塞返回栈道,神清气爽,脚下生风。昨晚吃了两片过敏药,结果光荣地睡过了第一班车,导致上午十一点才出发。镇上吃的饕餮大餐在一宿睡眠之后发挥了作用,三瓶蛋白质饮料也让肌肉舒服了许多。今儿的目标是在一个下午的时间内走16英里,去找“再见哥”马克。

半路上,一小伙子傲娇地把小径堵住了,我就只好跟他走一段。他叫罗素尔,亚特兰大的码农,佐治亚理工毕业,卖了房卖了车,然后把身子卖给了AT。罗素尔说他在电脑前面坐了五年,没怎么锻炼,腿部肌肉都退化了。这分明是扯蛋,因为他没有登山杖还能跟我走得一样快(前提:目前在AT上我也就遇到一两个人比我走得更快)。罗素尔明显是有备而来,在装备和食物上都做了很深的研究,极客在科学备战这方面的确比文青强。

跟罗小弟告别后,栈道突然陡了起来。我和罗素尔在午餐时还翻看了指南书,发现新罕布什和缅因州有不少魔鬼上下坡,什么0.4英里之内上升850英尺啦,2英里之内上升3000英尺啦,让我刷新了对美国栈道系统坡度的认知极限(PCT上最陡的是1英里上升1000英尺)。我在脸书上说这两天的小径太陡了,结果某AT大叔跑来评论:忍着吧,AT在进入新罕布什之前我,都是“平的”。另一位AT大叔说:进了新罕布什之后,就可以把登山杖扔了,因为爬栈道要用手…好吧,我拭目以待半攀岩式的“徒步”。

一直都听说有人穿着拖鞋走长距线路,今天终于得见一位拖鞋高人,穿着Crocs走完了约翰穆尔径。

八点到了营地,又是几十号人,大家燃起篝火,簇拥在5000英尺的山顶上吹牛,看日落西山,看繁星升起。营地旁边有条小溪,几个兄弟抓了小虾,得瑟地炫耀着。“只要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 我说:只要走对了路,每天都是假期。


4/10 第六天

当晚位置:Hiawassee 海尔瓦塞小镇

4.10

昨天熊孩子们没来光顾我的帐篷,但听说有位大姐的营地被熊骚扰了两次。这位大姐在同一个晚上被毒蜘蛛咬了,从手指到手臂全部肿了。旁边的一位大叔当即让她把伤口割开,放毒血。直升机和警察全部出动,护送大姐进城里的医院。大姐今日在镇上成了公众关注的焦点,所有人都上前进行“采访”,大姐欣然表示这些小问题不会影响她的AT计划。

六天之内,已经遇到了三次栈道奇迹。今天的奇迹除了有吃有喝之外,还包括被车送进城。海尔瓦塞市依山傍水,城市明亮整洁,是不少富人夏天度假的地方。我和俩弗罗里达的姑娘+一缅因大叔在城里徒步了一小时,才走到了传说中的披萨饼自助餐。我已经一个星期没吃热食了,后果可想而知。。

回到旅店,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店老板告诉我房间已经订满了。我支吾道:有两个同伴在我后面…有一个缅因来的大妈…四五十岁…棕色短发…还有一个丹佛来的男生…二十多岁…店老板问:你知道他们真实的姓名吗?于是我就傻了。栈道上大家都用栈道名称呼彼此,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铃铛大妈的姓名是啥。

正一筹莫展时,说曹操曹操到。铃铛大妈笑容满面地把我拉进她的房间,安顿下来后,马克“再见哥”买来了啤酒,三人在露天阳台上吹吹牛聊聊天,好不痛快。

酒店所有的房客几乎都是AT徒步者。每年夏天,就是我们这些人为沿途的小城带来无限商机。傍晚,一行9人压马路去自助餐厅扫荡,饭桌上大家聊起了小径上的凶杀案。到目前为止,AT上的死亡案例十有八九都是凶杀,作案者大多数是沿线的居民。马克的父亲本想在谷歌搜索上查找”Appalachian Trail Maps” (AT地图),跳出来的第一个词条却是“Appalachian Trail Murders”(AT凶杀), 据说被害者大多数是赌独身女徒步者。大家都往我这里瞅。过去两个晚上我都是一个人扎营的,也经常一个人走路,让不少扎堆庇护所的人颇为惊讶。看来美国东部的徒步的确与众不同,栈道上不仅有毒蜘蛛和黑熊,还有怪蜀黍……


4/9 第五天

AT总第61英里

4.9

在PCT上,法国同伴鲁多总结过:前一百英里是最难忘的,其刻骨铭心(精疲力竭)的程度远超之后2500英里。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AT最前面这段确实让我累炸了。

传说之中,今天下午三点之后会有雷阵雨。可走了一天,不仅没掉一滴雨点,还又热又闷。今年的新生代蚊子也开始学习它们的妈妈,跃跃欲试,想练习下get的新技能,往我身上直扑。四月的蚊子已经开始咬人了,这让我对这漫长的夏天充满了期待。

海尔瓦塞(Hiawassee)是AT经过的第一个城镇,从Unicoi山口和深溪山口都可以搭车前往。今天经过Unicoi山口的时候,我忍住了,心想可以再走二十几英里,明天从深溪山口再搭车。这样做的顾虑是:我的食物储备告急,不知道能不能再撑一天。当然,大片总是有最后三分钟的拯救:山口正飘着烧烤的香味,原来是当地某教堂的志愿者们正在搞栈道奇迹:双层安格斯牛柳黄油奶酪夹心汉堡包!!好吧,其实东西没有那么夸张,但我还是感激涕零地咽下去了,原上帝真的不想让我现在进城啊,那我就再走一段路吧…

这两天,我已经把大多数一起出发的人都甩在身后,和我玩“青蛙跳”(速度相近)的只有马克和铃铛大妈。

马克,科罗拉多人,住在丹佛,已经有了徒步者的大胡子,年龄不可考,约20-35之间。性格嘛,卫斯理+卡洛斯的合体 (这个梗要翻我之前CT和PCT的文章才能懂)。马克的栈道名是Adios (西班牙语里再见的意思)。因为马克速度比较快,老是超过别人,不停向大家说拜拜,就此得名“再见哥”。

铃铛大妈,五十岁左右,缅因人,身强体壮型,徒步过美利坚的半壁江山,这次只走一半AT。大妈脚趾做过手术,现在又有点感染了。其实前两天我也被自己的脚趾吓唬过,以为要像Wild女主角那样一片一片把快要脱落的脚指甲从指头上撕下来了,说不定指甲盖还能做收藏。


4/8 第四天

当晚位置:AT总第45英里

4.8

Neel Gap是AT第一个补给地,这个地方也有很多故事。在到达尼尔山口之前,徒步者要先翻越“血山”,这是AT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老大难山头。不少人从血山上下来之后,就直接退出了,所以尼尔山口享有“20%退出率”的美名。有些人打算再坚持一下,就在尼尔的装备商店Mountain Crossing搞一个“装备大清点”,让店里的工作人员检验每样家伙,扔掉不必要的、更换更轻的、把过重的东西寄回家。商店自带邮局,把你的旧装备寄回家,可谓是一条龙服务,太会做生意了。

在尼尔山口的青旅里,我遇见了AT传奇人物“巴尔的摩杰克”。
我:我这次时间有点紧,八月底要赶回去上课。
杰克:如果到时候你没走完,时间到了,怎么办?
我:走完再说。
杰克:真好。我第一次走AT的时候,在终点前100英里退出了。虽然第二年又回去走了之前没完成的部分,但是感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如果能完成,就不要放弃。
我:之后呢?你又去了哪里?
杰克:后来我又通径徒步AT八次。
我:!!……

这就是走了AT九次的巴尔的摩杰克。我之前还听说过走完AT十三次的人。走完PCT十四次的威廉姆森干脆就把家搬到了栈道旁边。以前我无法理解人为何要一次次重复走同一条路,但前段时间突然有了再走一次PCT的念头…..
今儿天气很好,我在青旅收拾行李,中午才出发。被杰克教育了一凡之后,我又遇到了老夫妻“把手”和“记号笔”。他俩知道我来自中国之后,便告诉我路的前方有一个美女剧作家,名叫“抄写”。抄写姑娘在中国教过书,旅行过三十几个地方,现在正和老公+哈士奇一起走AT,为新剧找灵感。之后,我果然在栈道上遇到了一对带着哈士奇的年轻夫妇。我二话不说,直接走上前,开始对“抄写”说中文。她先是惊讶得不知如何回答,然后跟我聊起了如何喜欢大理、热爱成都的小吃、在火车站用中文买票被围观、被北京出租车司机坑钱……夫妻两人精神状态不错,但哈士奇狗狗看上去很累了。他们是我此行遇见的第三组带着狗狗通径徒步AT的人。

傍晚时分,到达避难所时,连外面的空地上都已经搭起了二十多个帐篷,花花绿绿好似大本营。我下午的状态很好,便继续赶路,今晚第一次在AT上一个人扎营。第一次长距的人都很害怕一个人露营,喜欢往避难所附近的人堆里扎,于是AT沿途其他地方几乎没有露营的人。傍晚,远处响起了郊狼此起彼伏的叫声。我把食物袋重新整理好,所有食物全部密封,然后和它一起睡进了帐篷里。应对黑熊的办法有很多,可我没有熊罐容器,没有避难所旁边挂食物袋的绳索,也没有绳子和树能让我把袋子挂在营地附近。这就是AT上一个人扎营的小代价,希望熊孩子半夜不要来家门口捣乱。


4/7 第三天

当晚位置:AT总第32英里,Neel Gap青旅

4.7-1

昨天和避难所的几十个人在一起讨论今天的计划,大家的意见分成两派:要么作死,上血山,一路杀到Neel Gap, 一共16英里;要么舒舒服服地走8英里,第二天再翻血山。Blood Mountain血山是战役旧址,地势险峻,下坡很陡,而且周围6英里不能扎营(除非有熊罐),所以需要一鼓作气翻过去。我当然是想马上到第一个补给地,所以选择了第一个方案。

昨日的雨没有降低行走的效率,却让扎营及其不便。早上起来之后,一大堆东西都湿了。我的帐篷是zpacks单层帐,下面是蚊帐,雨水很容易溅起来洒进帐篷里。打包的过程很痛苦,帐篷外部的泥巴和水加起来得有一磅重,还不算其他湿掉的东西。看来到青旅的计划是一定得完成了。

一天没有见到一个通径徒步者,但是遇见了几十个短途和一队栈道维修志愿者。AT和其他小径一样,绝大多数是由志愿者维护的。

血山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上升是两英里升高600英尺,比PCT上见过的1英里1000英尺要简单许多。下坡的确不容易,小径上全是泥和湿润的石头、树根,有些地方落差很大,需要用手协助。

血山脚下就是Neel Gap. (Gap和西部的山口、垭口的用词pass是一个意思)公路旁有AT最著名的装备商店Mountain Crossing。很有意思的是,店门口有一棵“屈辱之树”,上面挂满了鞋子–这是那些退出的徒步者留下的。AT最难的就是开头和结尾,不少人走了前30英里就打退堂鼓了。在栈道这头三天,我预料之中的难点都发生了:没有景色、超市、陡、石头多、避难所拥挤,不过我对东部的大山还算熟悉,知道这是常态。一走在路上,精神状态十分好。

4.7-2

傍晚在装备商店里买了东西,订了青旅的床位,正愁没有吃的,一群栈道天使就出现了。他们是当地的教会组织,经常来这里做栈道奇迹。这次他们准备了三道菜和甜点,我连吃了两大盘,啧啧。这是今年我遇到的第一个栈道奇迹。

青旅的下铺住的是“教授”。教授的确是一位教授,儿子在空难中丧生,教授此行是为了完成儿子的遗愿。我心里一震,想到了出发前刚读到的故事:父亲把儿子的骨灰带上栈道,但自己有伤不能完成,把儿子的骨灰交给了路上遇到的姑娘,由她带到终点。先前,我还读过一本AT游记,作者的妻子得乳癌去世了,他在一年之后辞去工作、走上AT,以纪念亡妻,并感恩现在的生活。从许多方面来讲,徒步、小径和AT本身都有治愈的作用。以后细谈。


4/6 第二天

当晚位置:AT总第16英里,gooch mountain shelter

4.6-1

天气预报说要一连下四天雨,果不其然,今早还没出帐篷就听到了雨水的声音。在来AT之前我就最好了“AT可能会天天下雨”的心理准备,这意味着:搭帐篷时,里面会湿;收帐篷时,也会连带着上面的水和泥;走路时,裤子的后半裤腿都会溅上泥,当然这些东西也会被带进帐篷里;鞋会湿,越野跑鞋会湿透,脚会泡在水里一天;不能正常进行吃饭、上厕所、休息等等正常活动,而且不行走的时候更容易失温….

在栈道上的第二天,设想中最挑战的情况就出现了:在雨中的泥潭和水坑里爬超过40度的上坡,在被青苔覆盖的光滑大石头上走超过40度的下坡,在上坡和下坡之间,忍着大便。

一路上,昨晚一起录影的熟悉面孔相继出现。AT的核心地标是“避难所”。这是一种木头半敞式小屋,一到两层,一面暴露在外,但是头上有顶,可以直接把帐篷睡袋放下睡在里面,省去了扎帐篷的麻烦。但是我已是AT今年第1018个徒步者(实际人数可能更多),每天从起点出发的人超过四五十个,大家一窝蜂抢一个只能睡十五人的小房间是不现实的。避难所除了能省去扎营的麻烦,其他的好处很少:你周围可能躺了六七个鼾声震天的大汉,头顶可能有老鼠爬过,谁半夜翻来覆去的话整栋楼都会知道,早上想要提前离开也不方便。避难所往往也是社交场所,hiker吹牛的地方,对于喜欢早点休息的人,还是三个字:别想了。

第一天的避难所里还有几个位置,但我还是扎了帐篷。第二天就不同了,下雨下一天,所有的人都想抢避难所的位子,包括我。但下午三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满了,因为有几个徒步者整整在里面待了一天避雨!。。这美名曰:栈道上的全休日,其他辛苦在雨里走了一天的人只能干瞪眼。我的心态比较平和,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在AT上是早晚得在雨里扎帐篷的,那就练练手呗,谁怕谁。

中午吃饭的时候,布莱克和乔伊聊起了AT的完成率。官方统计的完成率是15%,他俩觉得实际数据应该更低。昨天大家还谈笑风生,可是能不能到卡塔丁,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昨晚扎营的二十几个人里,只有两三个人能笑到最后。据说过了Neel Gap, 继续下去的徒步者人数会骤减。而这才是最初的30英里。

4.6-2

判定一个长距徒步者是否合格,是可以看出来的。AT的一切都符合我的预期:陡峭的坡度,成天的雨,千篇一律的景色,还有很多摩拳擦掌的新鲜人。我知道,从明天过后,当中的大部分人我就再也见不到了。


4/5 第一天

8.8英里AT引道+2.8英里AT,当晚位置:Stover Creek Shelter

4.5-1

4.5-2

去年四月四日清晨六点,我和美国大叔鲍勃沿着蜿蜒的山路,在晨曦的微光之中驶向PCT的起点。一路上,我一句话没说。站在国境线,背脊朝南,我就这么一个人开始了PCT。

在栈道上的第二个星期,我有次竟在疲惫的行走中失了神,恍然看见長沼(CT同伴)在我前面带路。他走得很快,头也不回。我被这种力量牵了去,加快了步伐,下意识地想要跟上他–这是我在科罗拉多栈道上跟他一起徒步的常态。但当我意识到前面那个引导我的人只存在于自己的幻觉中时,只有一阵委屈的鼻酸。在那之后第二天,我就遇到了我在PCT上真正的引导者们。卡洛斯、奶爸、花和鲁多:我们看着彼此的背影、吃进去前一个人脚步扬起的灰尘,在这个默认的契约之中成为了彼此的标杆和推手,直至PCT结束。

可这次的AT,明显不一样了。贾老师、贾嫂、朋哥朋嫂、海南的送行,让我知道看着我背影的人还在身后。AT的起点是一座山,我要一个人去山顶,而此时已没有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临别,因为我知道前进或退后,野外或城里,都是家。在Amicalola瀑布,我终于看到了几个月以来久别的远山:黛青的着墨,天色的渲染,温柔的线条,无不让我激动得感叹自然之美,能带给我太对喜悦。大学的时候,学校背后有个自然保护区,我经常一个人跑进去撒野。此刻美国东部的群山显得那么熟悉,昨日重现,看来有些东西就是流在血液里的,逃不掉。

出发之时我没了赶路的焦躁,跟路上的徒步者们打着招呼。AT的起点在Springer 山顶,要徒步9英里才能到达我,之后才是正式的AT。在山脚下的登记簿注册时,我发现自己是今年第1018名徒步者,大家都目的地都写着“卡塔丁”(AT最北端,位于缅因州)。我知道,我今天遇见的这二十多位和善的面孔之中,只有不到四人能站在卡塔丁上微笑。AT的完成率不足20%,在最初这几天结实的朋友,可能会一个又一个地消失。

第一天我中午出发,下午走了11英里,膝盖和肌肉又有了久违的酸痛感。傍晚二十几个人分享一个避难所,围着火堆晚餐,吃罢后竟有几人开始自发地练瑜伽,做各种伸展活动。这些人来自美国各地,大多数是年轻人,三言两语打成一片,聊熟了之后才发现忘了问名字。

在这对人中,科罗拉多的年轻人马克让我想起了卫斯理(CT同伴),姑娘艾伦牵着一只狗,一对年轻的姐妹还带上了父母走一段,五十多岁的凯恩跟我的装备一模一样,乔伊是我在PCT上好友灰狼的同学……他们消失了又怎样,至少我们有了一个完美的第一天,足矣。


AT倒计时1天 

当前位置:亚特兰大

4.4

我和刘海南这两个“不务正业”的小孩,终于见面了。

海南几年前立下“我要走遍美国,去拍留学生的故事”的志愿,一时轰动了社交网站,也把他拉入了我的视线。几年来,海南的计划磕磕碰碰,机缘峰回路转;当年的壮志在浪起浪落之后进入了停滞的状态。在这个瓶颈期里,海南用德州扑克养活了自己,可这个影像计划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坎,一个未竟的梦。

海南说他很久没碰摄像机了,可我觉得他对这个项目的期许远不止“了结”二字这么简单。记得曾见过他一条状态:也许对于每个人,在生命中的过渡期都能找到一样短暂的激情;这个激情对于王胜寒(“醉鹅娘”创始人)来说,就是葡萄酒;对海南自己来说,就是德扑。然而这些毕竟不能成为他们最终的事业、毕生的热爱。这让我想到了自己:我的过渡期的主题,就是徒步吗?

在亚特兰大见到了摄影师贾卓康和其他几位新朋友,几人的谈话在两三句之间不离将来的打算、工作、留美身份、赚钱、生活等等问题。我想,对于未来的迷茫,一定不是专属二十几岁年轻人的愁绪;身边那些看似最成功和稳定的人,也许也逃避不了这种危机。也许,生存危机本身,就是我们活着的证据。我们在“找路”的路上,从不孤单。在找路的时候,和扑克、游戏和酒结盟,也许只是找回初心前必要的峰回路转。半路经过的客栈,是否会变成旅途终点的家,不是一时半会只能能说的准的事情。海南在熬,很多其他的朋友在熬,我也在熬。这并不是一种羞于见人的状态。可以窘迫,但是不能苟且,咱们还没有妥协。

愿十年后回来看这段话,还能追缅此刻的少年心气。毕竟“年轻”两个字,可以秒杀一切绝望。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AT倒计时2天

2015年4月3日,已行走0天,共计完成0英里(0%),当前位置:Austin, Texas, 下一次补给地点:Atlanta, Georgia (更新于20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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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itment problems是许多同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普遍问题。喜欢的不热爱,热爱的不追求,追求的不持久。换着,变着,害怕着。眼睛在地面,双脚在天空。工作,事业,爱情,都成了城市里繁华的霓虹,过眼即逝。心上常有波澜,情感常有起伏,要么岿然不动,要么朝朝暮暮。

临行前两天,重新翻了Bill Bryson的”A Walk in the Woods”。这老头子的文字嬉笑俏皮,没有沉重严肃的大道理,却能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他对阿帕拉契亚小径的怀念。我想,这是一种对回忆的尊重,对自我的尊重,对宇宙的尊重。是怎样的沉淀之后,他才能大笔一挥,写下“A Walk in the Woods”这样的标题,就好像他刚刚习以为常地在家后面散了一个步一样。

只是,这次散步,有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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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本有许多路,有些,走的人少了,渐渐不成了路。” 也许人一生中最大的成功,就是按自己的意愿去追求自己所爱的事吧。24个小时之后,亚特兰大。48个小时之后,在路上。

奥斯丁,再见。


AT倒计时3天

2015年4月2日,已行走0天,共计完成0英里(0%),当前位置:Austin, Texas, 下一次补给地点:Atlanta, Georgia (更新于20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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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这几张照片,这些家伙就不再只是模特,而是要上战场的小兵了。

这次徒步,我80%的家伙都来自去年走太平洋山脊的装备。那个吸附着我的汗水的背包,被修修补补几十次的睡袋,舒服得像自家的床一样的睡垫,怎么虐都不会出卖我的净水器,在火山焚过几百次却依然坚挺的小锅,伴着我在黑夜里唱着“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的头灯,只有两个工具的“多功能”刀,压过沙子鹅卵石仙人掌刺的帐篷底布,还有那在曾经被老鼠咬穿了一个口的食物袋……

说来可笑,两年前站在大学毕业领奖台上的那个光鲜亮丽、雄心满满的我,肯定不会想到如今我竟然小半年都会住在帐篷里、吃脱水食物、睡羽绒睡袋。那时的我肯定也想不到,背上这区区10英镑的家伙,竟能成为让我生命更加富裕充足的养料和工具,承载着我一路上的物质依托。

半年了,可轻、可重、可缓、可急,时间就这样从我的掌心划过,容不得我去计算未知的深浅。我把房间清空了,将所有的物品放进了箱子。掐指一算,毕业的两年之内,我的常住地址改了四次:纽约,宾汉姆顿,达拉斯,奥斯丁。眼前的这个房间熟悉而又陌生;仿佛昨天才刚刚搬进来,转瞬之间却又要离开了。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AT倒计时4天

2015年4月1日,已行走0天,共计完成0英里(0%),当前位置:Austin, Texas, 下一次补给地点:Atlanta, Georgia (更新于201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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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的前几天,我还是发扬了自己拖延症的光荣传统,一如既往地临时抱佛脚:收拾房间、整理行李、拍照和改照片、跑银行、跑邮局、联络好友、整理最后的文稿、更新网站……面对着这么多的“不从容”,也只好提醒自己:厚积薄发,爆发的前一刻都是沉默的,甚至是混乱的。已然“行拂乱其所为”了。

除了带上路的一大背包装备,我还得考虑沿途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所以把剩下不带走的装备也做了清点和整理。我把这些“留守儿童”分门别类放进密封袋,标注名称(无外乎就是小绿小红这样的外号),统一放进一个大箱子里,教给我这次AT计划的补给人:Trail Boss 小胖和阿宝两口子。当然,这些“上缴”的物品中,也包含着我的护照、身份证件、银行卡等等。我把自己的紧急联络人信息和所有重要的身份资料都托付给了trail boss, 如果路上万一遇到差错,起码留了个底。

能带走的,永远就只有那么几样。就像翻箱倒柜地收拾搬家的行李,结果发现一年之中就用了那么几件物品,穿了那么几件衣服,90%的东西都是闲置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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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朋友Chiaki带着闺女来吃送别餐。这个年过三十、有俩孩子的女文青,曾经在Semester at Sea的海上飘过欧洲,一个人背包客东南亚,在南美学习西班牙语;现在的她虽是两个小孩的母亲,但依然开着房车,没事就瞎晃悠。在家里的时候,她也不能宅着,经常和自行车维修师老公一起捣腾些DIY手工制品,每过几天就能搭一个木桌木椅什么的。一朝在路上,历练和眼界都已被烙印进骨子里,岂是世间种种物质世界的繁华可以轻易诱惑和推翻的。像Chiaki这样抬头挺胸地“作”一辈子,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昨晚最初采访我的林记者又来了电话。“这次AT准备得怎么样啊?” “基本没怎么准备。” ……

最后她发来信息:有没有想过如果失败了怎么办?我的回答是:没有,真的不能想。这是我的奥运会。


AT倒计时5天

2015年3月31日,已行走0天,共计完成0英里 (0%),当前位置:Austin Texas,下一次补给地点:Atlanta, Georgia (更新于2015.4.1)

GEARPART2-8

三月底的奥斯丁已然是夏天,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搅动着人的心绪,暗藏着大地的阴谋。和去年的这个时候一样,我夜夜失眠。我的头顶上是璀璨的星河,绵延入梦,扰乱了呼吸。一年前的我,亢奋、不安、紧张;一年后的我,依然如此,丝毫没有长进。可是在那个我和这个我之间,已经隔了4200公里。

一直以来,我所追求的理想生活,只是为了能让手中的能力匹配上我的野心,让内在的冷静压制过外在的名号。睁开眼睛,所有的虚荣都是那么遥远,欢呼声和鼓励声仿佛来自另一个宇宙,与我毫不相干。我只剩下双手双腿,面前的背包,和一次无法预测未来的漫长旅途。

我想象着美国东部那熟悉的味道:那是我在纽约六年所熟知的雨水和冰雪的味道。前几夜,回想起这半年在奥斯丁的辛酸,也曾在夜里放声大哭。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只怕这次的远行只为了求一个心安理得:我愿为心中所向的远方,受苦、忍耐、锤炼,义无反顾。半年以来,生活试着打击我、诱惑我、误导我,告诉我什么是好的、对的、舒服的、安稳的。但我站住了,没有从。

也许,正是身后的那些路和脚印,给了我这种定力。

“我们做了那么多努力,不是为了改版这个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引言

自拍3

我又要回家了。

我曾经徒步过800公里的科罗拉多小径4200公里的太平洋山脊小径。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我要深入美国东部的森林,继续追寻我的荒野之梦。阿帕拉契亚小径是一条长达3500公里的长距徒步小径,位于美国东部,纵跨从乔治亚到缅因的14个州。这次AT徒步从2015年4月5日开始,预计于8月底完成,历时140天左右。

在阿帕拉契亚山脉之中,还有一群与我一样向往着纯净生命的“游牧民族”;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也是他们生活的见证者和记录者。这次,我将会用第一手的文字和图片,向你讲述这群“嗨客”的故事:是什么放他们放弃了舒适的生活、稳定的工作、温馨的家庭,走进渺远陌生的大山之中?他们又从荒野之中体悟了什么、经历了怎样的成长?在当今社会,陶渊明的《归田园居》、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苏轼的《前赤壁赋》、梭罗的《瓦尔登湖》、约翰穆尔的《加利福尼亚山脉》等等作品中描绘的土地是否就此遗失?人与自然、社会、自我的关系究竟能否在荒野的“真空”之中重新解构和升华?

我们失去了什么?我们在追寻着什么?

远山无言。

对装备、准备工作、徒步时间进程有疑问的朋友,可以参考以下文章:


网站其他精彩内容:太平洋山脊PCT | 科罗拉多小径CT | 约翰穆尔径JMT | 风河山脉 | 搭车去丹佛 | 哥斯达黎加支教 | 沙发客走世界 | 长距徒步101 | 美国轻量化装备 | 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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