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g: 阿帕拉契亚小径徒步

15 Nov 2015

陪我走去卡塔丁:阿帕拉契亚小径3500公里徒步视频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M4NjQ3MzQzNg==.html?from=y1.7-1.2

“所有的美好都已美好过了

甚至夜夜来吊唁的蝶梦也冷了

是的,至少你还有虚无留存

你说。至少你已懂得什么是什么了”

陪我走去卡塔丁:诺娅的3500公里徒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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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土豆: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_VaqQvdp1qo/
  • Youtub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ZQSbaPWTfI&feature=youtu.be
  • Vimeo: https://vimeo.com/145728909

在大学毕业之后三年、徒步了8000公里之后,我经常被问到:为什么?

为什么徒步?为什么户外会吸引你?为什么放弃舒适稳定的生活、追求稳定与温馨的家庭?为什么把自己扔到风沙雨露阳光雷电的残暴之中,把自己置于大自然之手那庞大的不确定性里,然后让身体磨出老茧,刻上伤疤,抹上紫外线的痕迹?在边际效应递减、机会成本增加、新鲜感逐渐消失了之后,是什么牵引着你?

你是如何有时间和钱来徒步的?

或者,最终,在那么多的道路里,在那么丰富的人生里,在那么眼花缭乱的选择里,为什么是这一种呢?

 

每次我都给出了不同的答案;换言之,我很难“说出”这个答案。

在涉足长距徒步之前,我就读到过资料,也被前辈提点过,这条路会是很孤独的。孤独不在路上,而在“返回人世”之后。我看过徒步后的抑郁症报告,了解过长距对人体和头脑作用的不可逆反性,也知道几乎没有人能够完全回到“以前的状态”。我知道一场旅途之后,我会回到那熟悉的城市,却觉得更像一个陌生人;我会被亲人和朋友包围着,而没有共同话题可聊;我会被问及路上的种种,而永远想不到适当的比喻句和动听的词藻,也无法解释那遥远空气之中鸟儿的叫声、天空中云朵的形状、森林里松针叶的味道,我更无法说明这一切有什么吸引力。我会用空洞的语言试图写下我的感受,并知道除了那些同路过的人,也许不会有人看懂。

更大的问题是:在我的母语系统之中,在我最亲近的朋友之中,也许我需要长久地接受这一种沟通障碍、这一种孤独感。

科罗拉多小径、太平洋山脊和阿帕拉契亚小径之后,以上的恐惧和担忧,真的变成现实了吗?

 

我的答案是:其实并没有。或者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在这8000公里之后,我走过的路、经历的事、见过的人,反而让我失去了争辩的意图、钝化了我感受“孤独”的毛孔。我沉浸在体验之中,并知道我已经找到了我生命本源中最重要的东西。

在每一次的日出日落和星空银河的沐浴下,在每一次湿脚过河和帐篷结冰的寒冷中,在沙漠在雪原在山巅,在最深的绝望和最美的惊喜里,在陌生人的帮助和善意里,在稍纵即逝的痛苦和持久难忘的回忆里,在虐过累过失望过感伤过并“不得不”继续前行的路上,在这件无比复杂艰巨、却又澄澈简单的任务中,我的头脑和身体和所有的过去和未来和基因和细胞和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说:

Bingo, I was born to do this!

我感到幸运,无比的幸运。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宇宙之中找到他们的终极归属感;而在这种归属感被获得之后,夫复何求?争辩、解释、澄清,有何重要性可言呢?

当徒步成为了我的生活之后,我觉得任何“意义”二字涉及的领域,我都说不清楚。徒步就是我喜欢并且应该去“做”的事情,它存在于行动之中、体验之中,而不是语言的象征性意义和梦境的空想之中。我也尽量不提“追梦”二字;梦想成真是一个结点,而我要的是一条线和一个面、一个三维的空间和四维时间框架下的过程。我甚至不希望这和“激情”沾上太大关系,虽然我头脑中一直回荡着那句话:没有激情的人生是不足以为之生活的。

可“激情”总有一种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先扬后抑的虚弱。激情总有一种距离感带来的幻觉、自以为是的空想、快意人生的虚无。我对这两个字也渐渐无感了。

细水流深。

徒步是我的生活方式,是我呼进呼出的空气,是“大隐隐于市”也无需困顿和遗憾的平静感。

It is not a dream, not a pursuit, not even a passion.

It is a way of being.

 

然而,还是有遗憾。

JK罗琳在哈佛毕业典礼上说过一段话,大致意思是:你们是幸运的,而这种幸运把你们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你们的责任。

在去PCT之前我曾挣扎过,除了最大化我的自我价值之外,我的徒步能为我所生活的地方、我最亲近的人们、和我最热爱的大自然,带来什么价值。除了满足自己的需求,这些累积的足印、经历过的故事、带回来的照片,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我感到遗憾。我的表达能力永远无法传达出大自然千万分之一的美感。我的倾诉欲望永远让我无法绘声绘色地讲述一段段旅途上惊心动魄的故事。我的神经细胞和脑存储让大多数输入的信息被存储而难以输出;我永远记不起所谓“最危险”“最难忘”“最感动”的瞬间,或是这样的例子已有太多。

很多时候,我本来想讲述一个故事,结果只扔出了一种状态;本来想给出一个画面,结果只能撒下星星点点的回忆碎片。我用手机带回来的照片永远无法让编辑相信我去过人间的天堂。我用电脑敲下的文字苍白脆弱,满是在异国漂泊多年烙印下来的文法错误,很多时候只是满足了我表达的欲望,而根本顾及不到接收者的吸纳能力。

不提这些,哪怕在国内对于环保、景观保护、户外热升温而软件硬件缺失的大前提之下,我改如何把这个裂缝填满,让我头脑中的观点自由地溢出?

 

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个视频只是答案之一。我希望能用支离破碎的画面,传达出美国长距徒步的所有点线面,并基于两个主题–自然风光和人文情怀。

在2015年的阿帕拉契亚小径徒步之中,我用了128G的存储卡,积累了8个小时的录像资料和5000余张图片。这个5分钟的视频已经逼迫我删掉了许多珍贵的素材,最终还是只能露出冰山的一角。这时不完美的一角,但希望观众能管中窥豹,大致了解长距徒步的真正风貌。

在视频出炉之后,曾被国内的一个朋友指出诟病:太平淡了,没有故事,更没有高潮。

我不知道如何回复;但我可以很坚定很清楚很斩钉截铁地说出以下的句子:徒步的本质是平淡的、艰辛的、没有高潮的;徒步不像大多数人头脑中想象的那么浪漫主义。

 

视频制作的过程非常有趣。

  1. 2015年3月份,在出发走AT的前一个月,我敲定了背景音乐 –Welcome Home
  2. 背景音乐选好之后,我按照歌曲的章节、节拍和旋律特征,写了一个模拟脚本和内容大纲,卡到每秒钟的内容,定下了视频拍摄的几个大主题 (例如自拍旋转、帐篷、人物特写、英里数播报、脚步特写等等),并把每个主题都划分了相应的时间段、确立了内容的轻重之分
  3. 剧本先写好,接下来就等“演员”入场,银幕拉开
  4. 我使用GoPro Silver 4摆设,其中的“自拍杆”其实是登山杖加StickPic适配器;其他辅助配件包括两个电池/充电器/读卡器/两张存储卡/迷你三脚架/头部适配器/clip mount等等
  5. 拍摄的内容包括三部分:录影录像;延时(白天的timelapse video和晚上的night lapse); 摄影
  6. 徒步结束之后,攒了两张64G的存储卡,于十月上旬开始制作
  7. 学习使用Adobe Premiere Pro CC + 视频制作 +后期修改和再修改的过程,前后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视频被“冷冻”了三个星期,于十一月中旬再次拿出来重审;之间感谢李路、袁宏和曹东家老师提供宝贵的意见
  8. 最后的成品–5分钟33秒的视频集合了6个通道、几百个视频和几十张照片;视频处理使用的是Premiere Pro CC, 夜景延时使用的软件是After Effect CC, 照片处理使用的是Lightroom/Photoshop CC

视频原定发布的当晚,法国遭到了ISIS的恐怖袭击,至少一百二十名无辜的公民生灵涂炭。我再一次想到:生命何其短暂,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会先来;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虽然有着“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我必须重申,在这三年里,我很少经历过真正的孤独感,更多的是感激、感恩。那些在路上看过的风景、遇到的灵魂,烙印在我的记忆之中。(坦白地来讲,如果真的感知到孤独,也是因为“圈内”人对24岁+女生+在路上这三个词组抱有的偏见。)

我是被帮助的手一路“拖”到卡塔丁的,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登高望远的,我更是被沿路无私的友谊和真诚的帮助承载到终点站的。“陪我走去卡塔丁”,是我能表达的最微不足道的感谢和祝福。我把这个视频献给我的家人、在路上和路途之外遇到的友谊和爱情、和这些年来成百上千个曾在路途之中相遇的灵魂:徒步者、志愿者、栈道组织、栈道天使、和所有往届的徒步“老兵”们。美国的荒野保护体系和强大的长距徒步文化及后援体系,让我能感到我的徒步是有后盾在默默支撑着的。

“我甚至现在就能清楚的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的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陪我走去卡塔丁:诺娅的3500公里徒步故事

优酷: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M4NjQ3MzQzNg==.html?from=y1.7-1.2

土豆: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_VaqQvdp1qo/

Youtub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_ZQSbaPWTfI&feature=youtu.be

Vimeo: https://vimeo.com/145728909

 

  • 诺娅的《穷游锦囊–太平洋山脊小径》:http://guide.qyer.com/pacific-crest-trail/
  • 诺娅的微博:@张诺娅走AT
  • Facebook: Chinese Rock’s Hiking Adventure
  • 人人:张诺娅
  • 邮件:nzhang29@gmail.com
22 Jun 2015

【跟着诺娅走AT】219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985至1534英里

【跟着诺娅走AT】350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0至466英里

【跟着诺娅走AT】3500英里徒步实况更新–第466至985英里


7月19日,第106天,AT总第1510英里
7月20日,第107天,AT总第1520英里

7.20-01 7.20-02

昨天的白水事件再次让我复习了生命的可贵,增进了我想要完成AT的决心…直到我发现我受了点伤。水流把我卷下去的时候,我的两只膝盖都撞到了石头。第一天从熊山顶上下来,举步维艰,一个很简单的动作都要吃力地做很久,下山的时间是别人的两倍。第二天早上,瘀青露出了真面目:原来我的右侧大腿也被撞了,大腿肌肉吃力,膝盖自然承受不住。这种伤痛的感觉我以前有过两次,一次是扭到了膝盖,一次是下坡时用力太猛伤到了减震的腺体,两次都属于劳损,休息、抬腿、冰敷是王道。

第二天,疼痛减少了一些,下山依然吃力,因为膝盖弯不起来,没办法用力。我不愿意去想太多,两天分别只走了10英里,还会有怎样的后果我无法知晓。搭车到了麻省的Great Barrington小镇休息,希望明天能继续好转。


7月18日,第105天,AT总第1499英里
当晚位置:纽约上州Woodstock小镇朋友的家里

7.18-02 7.18-01

 

今天被老朋友、分段徒步者Warcry姑娘载回纽约上州的小镇Woodstock. 这个小镇位于Catskill山脉脚下,和Westchester一样走嬉皮路线,艺术家的店铺满街都是。我们四人在泰菜馆子吃到怀孕,云开雾散,便一致决定去河上玩漂流…结果这个决定差点改变了我的AT之路。

我们玩的是tubing, 也就是单人的小皮筏,其实就是一个大轮胎,下面垫一个底。这种皮筏很简单,不带桨,只能靠调整重心操纵大致方向,属于真正的“随波逐流”。当地的河水属于白水2级(具体的分级可以参考图片)。这是我第一次玩tubing,性质很高。开始的时候,河水浅、水流缓慢,有时候甚至还要站起来把轮胎拖一段,才能到能漂起来的深度。

我们四个人一直保持在较近的距离,能够照应彼此。嬉笑打闹之间,水流变得湍急了起来。我的小艇撞到了一处大石头,之后的事情我只有很模糊的记忆(其实就是想在书里细聊),大概是:我的重心前倾,皮筏从后面翻了上来,把我压在了水里。我浮上水面,抱住皮筏漂了一段,水流急得让我顾不得做其它反应…皮筏从我手中脱离了,我还好抓住了身旁warcry的皮筏(此过程中被浪打进水里N次,大多数时间在水下面),只记得她的小艇也翻了…后面的事我真的记得不太清楚了,大概是河流变浅,我俩都能站起来了。我的第一反应是站在原地大笑不止…第二反应是糟糕狗扑肉被水流冲走了…第三反应是哎呀狗扑肉好贵啊…结果Warcry说我的狗扑肉还戴在头上,只是翻到了另一边而已…之后两个人开始着急皮筏,结果马克哥奋勇跳进水里把我俩的皮筏都给救了上来…我租的鞋子也丢了一只,后来居然在下流几个石头中间找到了。

整个过程中,我记得有一个很清晰的念头:今天不会就是我的死期吧,我还没活够。。。好歹也在陆地上走过7000多公里了,如今要死在水里就太荒唐了。

之后的漂流很顺利,我知道上次翻船是因为重心全部落到了前端,所以特别注意把整个身体的种类均匀地分散在皮筏上。还好,目前对白水还没什么阴影,只是担心刚才喝的那么多口水里有多少病原体…晚上我们四人以奶酪白葡萄酒庆祝我的劫后余生。


 

7月16日,第103天,AT总第1478英里
当晚位置:Cornwall Bridge

7月17日,第104天,AT总第1496英里
当晚位置:Giant’s Thumb

7.16-02

这两天托马克哥的福,认识了高个子的金发女孩Outro. 姑娘密苏里人士也,大学毕业三年,在达拉斯搞(些奇奇怪怪的)建筑,在走AT的第三天才发现她已经通过了建筑师资格证书(在考了7个不同的大试小试之后,美国才是应试教育好吗)。Outro让我想起了犹大姑娘,假小子,说话好像随时可以蹦出“又又切克闹”之类的句子,为人耿直爽朗,长腿一蹬,连马克哥都追不上…

也许是前两天走得太快了,昨天一过康州的州界(标志进入了新英格兰),我就开始周期性疲乏。第二天天气大好,微风习习,周围只有五六只蚊子围着(已经很少了)。话说自从离开了宾州,新泽西、纽约、康州的天气都不错,我基本没有淋过雨。康州的石头比扭腰更甚,海拔升降频繁,坡短,但都是大度数,基本属于早死早超生的痛快类型,每天都是“上上下下的享受”。

Cornwall Bridge小镇没有餐厅,杂货店关门,索性酒店有人把车借给我们,可以开去奢侈型的小镇Kent. 所谓“我们”,除了马克哥和Outro姑娘,还有一对奇怪的组合…女孩和老公一起出发走AT,但现在老公在她前面3天,而现在她身边的是一起出发时认识的另一个男生…我们仨对此延展出众多猜想,“栈道离婚”trail divorce一言以蔽之。不管是夫妻、情侣还是朋友,这几百天来的相处,足够让两个人从你侬我侬到撕破脸皮,从如胶似漆到形同陌路,从“我的眼里只有你”到“怎么是你,怎么老是你”…钱钟书说得好,先旅行,再结婚。

第二天的计划比较短,“只有”17英里,于是我们磨蹭到上午11点才从镇上出发。貌似是最近蛋白质没有吃够,我的肌肉很僵很紧,上坡吃力,很快落在了后面。没想到马克哥和Outro跑到了庇护所里去吃午餐,我竟然超过了他们,被追上时才发现栈道改了道。这个改道在我们的指南书和我的手机软件里都没有提及,貌似还很新:河上有座桥刚刚被拆,徒步者无法经过,所以必须绕着公路走3英里。小径走惯了,我们都很避讳走公路:地硬伤脚,单调无聊(虽然栈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过既然是正式改道,新线路上被打上了白色的AT标记,我们只好勉强(在每人喝了三瓶汽水之后)遵从。

(后续:几天之后,发现杰斯特的FB状态更新,原来他们一伙人为了去原栈道附近吃上一顿饭,居然走了原路线,包括非法闯入桥梁被拆的地址,而且穿过了河水淌到对岸…吃上一顿热饭容易吗我们~)


 

7月14日,第101天,AT总第1434英里
7月15日,第102天,AT总第1458英里

7.15-2 7.15-1

一大早醒来,神清气爽,两天之内竟然分别走了23英里和25英里,而且是在每天有N个路边摊的诱惑之下完成的。纽约北部的路程比南部要稍微简单一些,但蚊子已经渐渐多起来了。每当小径经过水塘、沼泽或是干枯的小溪,几只蚊子就开始在耳边嗡嗡作响。第二天的晚上,我第一次戴上了蚊帐面罩,估计几天之后就要披上全身防蚊帐了。

这两天又有十几个徒步者围在周围,小径上又突然热闹了起来。头天傍晚,大家约好,几十个人一起杀到路边的披萨店,冰激凌+啤酒+汽水是传统项目。店主印度徒步者在后面的草地上扎营,帐篷散落一地,让人回想起了步道节的场面。


 

7月12日,第99天,AT总第1404英里
当晚位置:哈德逊河
7月13日,第100天,AT总第1411英里
当晚位置:Spiritual Center

7.13-1 7.13-2

自从AT徒步以来,有许多朋友通过各种渠道,伸出援助之手,来到栈道上送温暖献爱心,让我的幸福感飙升:北卡的雅玲姐、纽约的Emi/Terrence一家,Jerry和杨帮主带领的三州徒步团、袁贞阿姨、小杰等等。能通过AT结实各位江湖豪杰、了解美国东部的华人户外圈子,是我在这个夏天最大的收获之一。同样的,我也很乐意把这次AT徒步的过程分享给美东的华人,并期望能在这里看到更多的亚洲面孔。

David山羊胡大叔是一位极其忠诚的…好吧…粉丝(抱歉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名词),一直在微信上联系我,向我提供栈道前方的信息。今天我们终于在大熊山山脚碰头,一起爬了著名的石头台阶,在山顶远眺哈德逊河、见证了纽约周末的人海。山羊胡大叔爬过卡塔丁的“刀刃”,给了我许多有用的信息,还带来了蛋饼和西瓜,我们的聊天好不畅快。大叔全身行头颇足,单日徒步也要背上露营的装备,这样“就不用再另外为露营打包”了,而且“台风海啸时可以说走就走”。

在见过大叔之后,我穿过了栈道旁的下饺子一般的游泳池、人满为患的湖泊,去哈德逊旁与我大学时代的导师会面。卡梅隆爷爷是个老嬉皮,年轻时骑着摩托车满大街晃荡,在出版界混得如鱼得水,中年时代突然心血来潮去修了一个教育学专业,然后在精神病院的特殊教育部门当老师。我曾经在他那里做过半年的实习生,具体工作内容保密(其实就是太精彩了怕你们嫉妒),和爷爷有很默契的合作,前段时间他还为我写过推荐信,也把我送上了特殊教育的不归路。爷爷是一个集灵气与野性于一身的人,很早旧告诉我他有徒步AT的梦想,我这次的旅程他更是倍加关注,出发前就收到了他的航海邀请。

是的,作为一名教师,爷爷每年夏天放假的时间都用于航海,从哈德逊河一直漂到弗罗里达、加勒比海。今天爷爷把我带到了他的帆船俱乐部,让我参观了他的小帆船。第二天早上,他让我掌舵,我们一起在哈德逊河上漂了三个小时(可惜没有什么风)。我观察他启动引擎、扬帆、收帆、掌舵、抛锚、打结,心中的那个航海梦又被燃起来了。陈嘉在书中写过一对环球航海的兄妹:有些人天生无法选择自由,因为他们就是被自由选择的。我闭上眼睛,闻着哈德逊河咸咸的风,在甲板上跑来跑去。梦想太多,但在实现之前,我会选择沉默。

结束了爷爷那里的航海之行,我返回栈道,又看见了久违的马克哥、艾瑞克小两口。傍晚扎营的地方很抢手,在周围竟然有十几顶帐篷,好不热闹。我一直特别珍惜马克哥,因为他是我在起点的Springer斯布林格山遇到的第一批徒步者之一,如今竟然还能陪伴左右,真是奇迹。从纽约回来的马克哥换了发型,对我说:石头,要不咱们搭档吧?我说,哥们儿,从最开始咱不就是好搭档了吗?

在第100天的夜晚,我躺在帐篷里,打了一通病不太长的电话。没有眼泪,没有悔恨,只有浅浅淡淡的遗憾,不过一提到“梦想”两个字,我才意识到:我还是一个未完成状态下的我。我不想成为公主或是女神…我只想成为一个有故事的人,完成自我的英雄之梦。也许你的梦想,也是一样。


 

7月11日,第98天,AT总第1390英里
当日地标:Lemon Squeezer

7.11-1 7.11-2

几年前,我还没徒步过科罗拉多栈道的时候,人人网大户、摄影/旅行女神郝悦如曾经跟我聊过徒步。她曾经带过另一个没有徒步经验的妹纸,走过纽约段的AT。当年我们的谈话内容我已经忘记,只依稀记得郝女侠说纽约段的AT没那么难,但比较单调。

现在,“单调”的部分我已经深深地理解了,因为这就是AT本来的样子,我觉得不应该用好坏来评价,我也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常态。但出乎我意料的是,AT在纽约的部分难度系数极高,小径又开始变陡了,而且石头并不比宾州的少!我觉着自己被糊弄了:所有人都在抱怨宾州的石头海,为何没有人好心提醒一句,扭腰的石头才是大boss! 是进入新罕布什和缅因之前的演练!是垂直上升下降!我常常仰头望着岩壁,心中飘出一首歌: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哦耶~~~~~

昨天几乎刚过新泽西州界,小径就给了一个下马威:两英里只内硬是没踩着土。而且栈道的设计之诡异:它一定会把你往最大最陡的石头上引,而当你手脚并用气喘吁吁爬到顶上时,才看见附近有一条土路从石头旁绕过!!心中那千万匹脱缰的草泥马一阵奔腾啊~谁叫我千万不能作弊,一定要跟着白色的AT路标(white blaze)走呢。

不过,这两天天气出奇地好,我也开始享受爬石头的乐趣了,就当是为学习攀岩做演练,怎么掌握重心的转移、怎么安排手和腿的位置以最省力,等等。今天傍晚的“榨柠檬机”,其实就是倾斜版本的一线天,许多身形比较大的人都需要把包举起来或者扔到石头上才能通过。我早就听说了这个适合小个子的地标,果然一次性不脱背包就从夹缝中间钻过去了,不过有几次的确是卡在中间进退两难,还确实有点不爽。


7月9日,第96天,AT总第1357英里,当晚位置:Vernon, NJ
7月10日,第97天,AT总第1372英里

7.9-1 7.9-2

AT至此,一切已经变得非常单调:相同的景色、相同的天气、相同的事件甚至是相同的人物。我把树都认得差不多、手机里的每首歌都听过一百遍之后,脑子里还是需要用其他的事物来填充。走路时很适合想问题:大脑可以获取的信息就是那么多,没有场外求助,负面的情绪可以很快在森林里被得到化解(很有幸我是这样),一个念头可以一想到底,然后再被其他的议题所取代。王菲歌词里的那句“没想到答案,就不要寻找题目”在这里很适用。

新泽西的沼泽地多得超乎我的想象,好在泥地之上常有木板搭着,蚊子虽常来凑热闹,也还没到嚷嚷崩溃的程度。在Vernon的旅馆里遇到德国大叔,他说目前最不喜欢的州就是新泽西。其实到了徒步的这个关头,不喜欢任何一个州,我都完全可以理解…

在小镇上买了一只烤鸡,和朋友煲了两小时电话粥(大概三年没打过这么长时间的电话了),一觉醒来,还有一颗想要冒险的心。不管结局是喜是悲,我都想去尝试,去经历,义无反顾–这就是冒险者的共性吧。

10日,从新泽西进入纽约,回到了“home state”, 栈道很给面子地再次进入石头海模式。大概两三英里没碰过土之后,我在马路边的冰激凌店以糖代酒,一“醉”方休。


7月7日,第94天,AT总第1327英里
当晚位置:Sunrise Mountain
7月8日,第95天,AT总第1347英里
当晚位置:Walskill Wildlife Refuge

7.7-1 7.7-2

昨日终于从宾州进入了新泽西,可石头海并没有消失(想得美,人家石头才不以州界为生长边界呢)。只是觉得新泽西的石头,怎么也比宾州的踩着踏实,因为好歹是新一个州的石头了~7州搞定,还有新泽西、纽约、康州、麻省、福尔蒙特、新罕布什和缅因最后几个短短的州,刷州的速度会飙升,敬请期待。

这几天我在搞“新泽西路边摊大挑战”。因为新泽西的高速多,AT穿越的地方附近经常有小餐馆,所以几乎可以不怎么背食物。我的包里只有一点点零食和早餐,午餐和晚餐几乎都可以在路边摊解决。

7日在马路边吃饱喝足之后,神的旨意把我带向了日出之山Sunrise Mountain. 宿命啊,宿命!谁让这山前后几英里都没地方扎营,偏偏山顶有一个巨大的亭子。本来打算把帐篷扎在亭子里,可风太大,根本hold不住(亭子里插不了地钉),便把住址移动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这个日出之山,早已在我心中被复习了数次。十年前,AT纪录女皇戴维斯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学毕业生的时候,她在这座山的山顶发现了一具刚刚上吊自杀的男青年的尸体,还在风中飘荡。联系警察之后,发现还有另一个姑娘Susan也是目击者。她后来在附近的小镇教堂里和这位Susan姑娘偶遇了(戴维斯是虔诚的基督徒),从Susan那里听说了这位已故青年的故事。他本来是一共艺术家,貌似与家人发生了矛盾,抑或是有什么其他的伤心事,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真是让人扼腕叹息。不知戴维斯在接下来两次破AT纪录的时候,路过山顶时有没有觉得毛骨耸然呢。

我扎营时还不以为然,三点醒了一次,脑补了一下干尸在风中飘动的场景,立刻不蛋定了。山顶的风很大,帐篷时不时会发出奇怪的响声;当我想到“鬼魂可能还在这里出没”这个念头时,觉得睡袋的一角莫名其妙地被动了一下,天空有一只叫声诡异的鸟正好飞过…(此处应有尖叫表情)

第二天在昏昏沉沉之中走了大半天,傍晚和徒步群的袁贞阿姨会合,一起走了一段。阿姨带来了番茄炒蛋、家常牛肉、水果和啤酒,用小锅煮了一锅米饭,当时心里那个感动无以言表。谢谢袁贞阿姨,以后徒步还叫上您~


 

7月5日,第92天,AT总第1287英里
7月6日,第93天,AT总第1307英里

7.5

“高手在民间”这话形容杨斑竹和Jerry带领的三州徒步团一点不假。今天返回栈道之前,承蒙徒步群的盛情邀请,一起吃了顿港式早茶(T.T), 在场的蜀黍阿姨哥哥姐姐都是三州徒步的前辈,Peter叔竟然还专门从费城开了两小时过来。饭局间,我竟然被邀请在菜单上签名.. 感谢Lan提供的圆珠笔,紧急的时候还是得你来撑场。

饭局之后,群里的精壮劳动力一起驱车一个半小时,和我一起回到Wind Gap. 在此插播背景知识:Wind Gap风山口以北的一段路被誉为“北宾石头海中的精华”,翻译过来就是“在这里你踩不到土,全是石头”。另有传言,在这里辛勤奋斗的栈道维修志愿者们,每天早起之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负责把石头磨尖磨利,好让您踩上去欲死欲仙。

Jerry以风速消失在了栈道的尽头,我们追上他之后便以3英里/小时的速度在石头海里练习轻功。这片石头海主要是镶嵌在土里的小石头,其实比大石头更让人抓狂,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跑的,脚没立住就迈出下一步,这样反而不容易崴脚。Jerry和Peter一看到大片的石头海就异常兴奋,仿佛资深摄影师看到了一柜子的镜头、加州滑雪客看到了科罗拉多的雪场(这是内涵比喻)。二位对大石头的热爱深深震撼了我,让我领悟到: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thru-hiker这样讨厌石头的!

谈笑间,我们提到了今年试图破纪录的超跑帅哥Scott Jurek. 就在我敲字儿的时候,他已经成功破了珍妮弗戴维斯当年的纪录,以46天完成了AT。戴维斯和Jurek都是“支持性”跑者,全程有人安排食宿和补给,他们不用背负任何东西,只用专注于跑步。

我特别钦佩Jurek这次的壮举,也祝贺他破了纪录,但在我心中,珍妮弗戴维斯依旧是不折不扣的女皇。在徒步节听戴维斯演讲的时候,特别感触于她说过的一句话:“有人说,我破了速度记录、持久力纪录,可我觉得他们理解错了 –这其实是一个爱情故事。” 戴维斯全程的补给人是他的老公Brew. 我可以想象,当她在最累最苦逼的时刻,前方爱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莫大的鼓励。她的46天的纪录,可以分解成几千次的补给,和几千次的“我想要见到他,我需要见到他”的想法。对于徒步的过来人,我深知这种力量的强大。

从纽约买来了新帐篷Big Agnes Fly Creek UL2, 也就是著名的飞溪二人帐,个人非常喜欢,除了比较闷,几乎完美(有关为啥换帐篷,请参看7月1日的日志)。从此之后,可以算是天天住五星级酒店了。


 

7月4日,第91天,美国国庆日,在纽约市修整一天

7.4-1 7.4-2

今天是我给自己定下的AT最后一个全休日,可几乎全天连轴转。昨天晚上翻箱倒柜,翻出来了正常人的衣服,然后发现自己还能应付一些基本的社交礼仪。幸哉!我竟然还可以在纽约冒充个扭腰客。

和Lan去参加同学会,半路收到死党Shen的短信,才想起过两天是她的生日。我俩一拍大腿,立即跳车,去给她买蛋糕。结果发现跳车的地方不太对…是三个高架桥之间的安全岛…便搭返程的车回到法拉盛,去给她买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蛋糕。我对Lan说,连续两天给两个巨蟹座女生买蛋糕也真是醉了…谁叫身边的巨蟹亲朋好友那么多。

在同学会见到Shen/Anita/梦婷/雪莲/Kingsley几个老友,大家都调调还是没变,犯二的依旧犯二,犀利的依旧犀利。我的大学同学现在有80%在美国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平时的工作量…此处省略三万字。加班的熬夜的都是家常便饭,出来见个面更不容易,这居然是两年来大家第一次基本聚齐。

今天的重头戏是看烟火。这是我第三次在纽约看烟火了,本次的体验主题是:是否能在徒步3个月之后忍受几万人摩肩接踵还能保持镇定。实验结果:纽约客血统已深入骨髓,对人群完全无感,就跟从来没进过山里徒步过的时候一样…

纽约市的烟火一年不如一年,不过我依然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期待着每一次的昙花一现。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稍纵即逝的,任何长久的东西都需要用妥协和忍耐来维持–很遗憾我太早明白了这个道理。可看到烟花的那种绚烂,我觉得瞬间燃烧的热情也是值得的。我想起了第一次看烟火,当时有初恋陪在身旁。五年过去,今天我和三个最好的朋友站在一起,一点也不觉得孤单。Lan和Shen不仅是我最好的大学同学,也是我心中的男神女神,当年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他们,今天终于如愿以偿;郝弈是我们四人中唯一的非单身狗,受到大家都一致洗刷(成都方言,意会)。我看着头顶的天空,感到自己生命之富足 –我不想再让上天赐给我什么,眼前的一切已太过美好。

一风堂的拉面、TKettle的珍珠奶茶,东河的烟火和人潮 — 哥们儿和闺蜜的话题总是牵扯到彼此的人生大事,比父母还热心八卦。“不是没你不行,只是有你更好。” 祝福所有我爱和爱我的人,能在同一片天空下,找到那个能和自己一起流泪的人。

至于我嘛,随缘。谁叫我已经这么幸福了呢?(抠鼻状)


7月3日,第90天,AT总第1280英里,从Wind Gap至纽约市

7.3-1 7.3-2

在Wind Gap的停车场,Lan身穿一件黑色T-shirt, 在马路的对面向我们招手。两年了,他还一点没变。

Lan是我在大学时期最好的哥们儿之一,我们在相同的两个社团里摸爬滚打两三年,一起为了各种活动忙到天昏地暗,见证过周围所有朋友包括对方的醉态窘态糊涂态,彼此虽不算无话不说却能两肋插刀,可以算是最佳死党闺蜜兼基友。四年前的夏天,Lan还在为马拉松横跨美国的王玄当志愿者,那个夏天的“横跨党”也成了我今天徒步的灵感之一。转眼间,我们已经毕业两年,我也有两年没回纽约看望妈妈和大学同学了。趁着7月4日美国国庆,我虽然还在宾州,在新泽西工作的Lan能把我捎回纽约,这样能把看烟火过国庆为老妈过生日等诸多大事一起操办。

和我一起回纽约的还有Antsy小两口,在纽约天际线映入眼帘时我们三人在车里各种尖叫感慨和惊叹。纽约是我来到美国时的第一个家,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在这里恋爱分手压马路唱K吃麻辣烫做志愿者上大学毕业…纽约虽然脏乱差,虽然是钢筋水泥的森林,虽然是世界上最冷漠的城市之一,却维系着我特殊的情感,因为它见证了我的成长,却依然高冷地保持着自己的调调,兼收并蓄吐故纳新,这就是纽约的魅力。

世贸大厦又建起来了,曼哈顿的花儿又开了,哈德逊河边的自行车又开始熙来攘往了–这是我熟悉的纽约的夏天的味道。在曼哈顿的小理发店借用厕所,门后有门,别有洞天,小小地盘里一切井然有序。大街上的潮男靓女让我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妈没有扔掉我留下的衣服,不过有些可达街拍级别的就只能默默地啧啧一声,然后感慨德州真是乡下(此处省略两万字)。我这次真是乡下人进城…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和Lan杀去法拉盛,吃了熟悉的火车头河粉,去KTV包场两小时,再到新世界地下一层去吃满记甜品的杨枝甘露。回到家,把生日蛋糕给妈妈,竟然发现老妈和外婆都已把我在日志里发的所有内容熟背,老妈还要负责把朋友圈里的英文状态翻译给外婆…又回家了,感觉真好。不管我身在何方,岸永远都在那儿,守护着我,给我力量。

晚上,Lan在我家借住,我们一起翻Facebook,复习了那些年的照片人物和事件。我搬到德州之后,对老同学的近况孤陋寡闻,Lan一次性给我轰炸式更新,其中有那么几个好兄弟的故事真心让我高兴(另外几个的让我扼腕)。貌似大家总体上都在去往高富帅白富美的精英阶层的方向努力,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实验着美特斯邦威的那句广告词。


7月2日,第89天, AT总第1273英里
当晚位置:Leroy Shelter

7.2-2 7.2-1

今天早上,庇护所里的人都心情大好:又是一个艳阳天,而且我们要在一大早就进行“攀岩运动”,拿下黎海山口的垂直岩壁,想想就鸡冻!

下降到谷底,穿过黎海河,小径便从高速公路的另一侧垂直向上。在一段45度坡的土路之后,便到了需要攀岩的区域。我们把登山杖收了起来(根本用不着),我拿出了GoPro的各种配置零件,在石头岩壁上上上下下走了几个来回,录制了各种角度的宾州石头海盛况。不得不说,黎海的这段攀岩和想象中一样精彩:背后便是大平原和河流,岩壁陡峭但容易落脚,有那么几段还真的是让人心惊肉跳。

其实只要天气是好的,走石头也能是一件颇有乐趣的事。我回想起了去年在PCT上翻雪山的场景。把石头海河大雪拿来比较,我还是倾向于走干燥的石头。在雪里一步一个坑、半个身子陷入雪里、脚拔不出来等等囧事,以及第二天早上鞋子被冻成冰棍、需要煮热水来浇鞋子这类“奇遇”,也并没有比走石头海要舒服太多。

这两天周围的老朋友又突然多了起来:女汉字犹大姑娘、带着狗的三叶草和巧克力豆夫妇、T Square爷爷、摄影师Click等等等等。最让我感到亲切的还是来自加州的一对小情侣Antsy和Zeuks. Antsy姑娘芳龄20,和男朋友Zeuks大学辍学之后做过各种杂工,突发奇想走AT并且在一个月之内出发。刚好他俩也有去纽约看一看的计划,我便邀他们同行,明天杀回法拉盛老家~

上天仿佛是听到了我的苦,这两天变着洗戏法宠溺我:伙食基本吃完的时候,沿着公路走一段去吃午餐,结果遇到了hiker自由鸟姑娘和她朋友的车,将我载到餐馆再送回栈道;晚上的庇护所有一个现场版真人版的栈道奇迹,一大家子烤着BBQ、准备了蔬菜水果taco啤酒犒劳徒步者,甚至还有一个大叔(他曾经走过AT)询问我们想要什么,然后步行一英里+开车进城+带回来了12瓶啤酒、三包葡萄和两瓶汽水…心里不仅有一种温暖和感动,也冥冥之中感谢上天的旨意,感谢人间的爱,带给我力量和勇气。矫情的话不想多说,只感觉心脏砰砰地跳着:我熟悉的山风和阳光,身边点点滴滴或近或远的关爱–这一切为我注入能量,让我的小宇宙再次满血复活。


7月1日,第88天,AT总第1255英里
当晚位置:George W. Outbridge Shelter

7.1-2 7.1-1

话说昨天只走了7英里,就不得不困在庇护所里看雨观海,和其他十几个被困住的徒步者一起大眼瞪小眼。马克哥把一副折断的登山杖甩在地上,怒道:在雨里的大石头上(自行脑补),登山杖居然断成两截,无法修补。马克一怒之下,(据他所说)一边拿杖子砸石头,一边骂各种脏话,如此以往几乎一小时,欲哭无泪。

我深深地感到了自己装备的局限性:我的Zpacks Hexamid Solo帐篷属于最轻薄的夏季单层帐篷,底部仅仅是一层蚊帐,需要在帐篷内部铺展一层tyvek. 有时候地表石头多,插不进地钉,帐篷就完全搭建不起来。一路上我一直在觊觎着那些“货真价实”的帐篷。现在困在庇护所无法前进,并不是因为我害怕在雨里行走,而是担心晚上自己的帐篷无法hold住强劲的雨势。之前有过几次帐篷里面扫进雨水和结露的悲惨经历。我痛下决心去纽约买一顶“真帐篷”,再换一件雨衣。

因祸得福:被困在shelter的十几个徒步者正在闷闷不乐的时候,一队童子军突然从雨里出现。三个男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左右,都没穿雨衣,每个人拿着一根木棍,浑身都湿透了。我们连忙挪屁股给他们腾出位置。几分钟之后,童子军的领队们也到了。几个小男子汉一句话都没有抱怨,默默等雨势小了之后,随着领队一起搭帐篷。晚餐时分,他们把徒步最后一天剩下没吃完的食物分给了我们:刚煮好的鸡肉,几包红莓干,脱水食物,竟然还有一袋爆米花!三个男孩子坐在庇护所门口的台阶上,和大家一起玩“猜名字”的游戏。因为我们平时都用的是栈道名,彼此不知晓真实姓名,从人的面相来猜测TA的真实名字。一个叫贾斯丁的小男孩一口猜出了两个徒步者的真实名字。其他人的名字居然也被人在短时间之内一一猜出。我最先摊牌:让别人猜我的中文名也太不公平了,更不会有人想到我的英文名是德文origin的Heidi.

第二天没下雨,可行程任务并不重:只要走16英里,赶到Lehigh Gap黎海山口之前的庇护所就可以了。黎海山口是AT最有名的几大隘口,因为这里需要垂直上升900英尺(手脚并用攀岩)。一般人会选择把这种事情放到一大早完成。

今天可以算是正式进入北宾夕法尼亚的石头海了:横七竖八的巨大花岗岩石头挡在眼前,完全没有土路,必须在石头之间跳来跳去。有一段路北称为“刀刃”Knife’s Edge, 山脊的两侧都是陡峭的石头悬崖,而脚下唯一的“路”则是不规整的巨大花岗岩。我们都庆幸自己没在昨天的大雨里走这段路。傍晚到达庇护所时,T Square爷爷告诉我们他昨天在刀刃上摔了3次……想想腿都疼。大家总结道:AT的规划人真的设计了某些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桥段,和PCT的翻雪山过深溪各有千秋。


 

6月29日,第86天,AT总第1231英里
6月30日,第87天,AT总第1239英里

6.29

今天醒来,神清气爽,昨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哼着小曲,想通了很多事情,释然之后,快乐来得这么简单:一个晚上不下雨,真是给一点阳光我就灿烂。

在Port Clinton的糖果店,我遇到了一个年轻男孩,正要去加州理工读硕士。他5月2日出发,打算8月中走到卡塔丁,他说自己的速度不快,但是目前只休了3个全休日和3个半休日…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在AT上的奇葩天气里几乎不休息(等雨停),比每天走30英里需要更大的毅力和勇气。致敬~

结果第二天又杯具了,只走了8英里,就不得不在庇护所里躲雨。两个小时之内,一个小型的房间里坐了二十几个饥寒交迫的hiker. 直到一个人开始讲笑话,第二个人接着继续讲,远处又传来了龙卷风警报,大家的手机里也陆续收到了特大暴雨的警报…

可我已经不太在意了:再走两天石头海,我就会站在新泽西的边界。更重要的是,我就要回到纽约的家了。


 

6月27日,第84天,AT总第1193英里(501庇护所)
6月28日,第85天,AT1208英里

6.27 6.28

小杰来了,又召唤来了雨神。夏季到AT来看海,我们一起徒步的计划从最初的周六周日两天削减到了周日的半天。

今天的预报是特大暴雨,我们搭上了几个徒步者进城。小杰和我在雨里走了两英里,参观了小径上的豪华501庇护所,然后原路返回他的车。在这样的雨天里,不走路,真的是唯一的求生之道。

第二天的小径变成了一条河。小杰和我一起步行了一段,然后他跑回他的车,再开到我前方的停车场来拦截我。从小径口走出来的同伴们都表示刚才的沼泽地已经达到了他们心理承受的极限…

至此,有些事情我再也无法回避。我虽然高呼着“AT虐我千百遍,我待AT如初恋”,却逃避不了某些事实–在雨中徒步是一种煎熬,在石头上走路是一种煎熬,一个人的孤独是一种煎熬。我的小径故事不全是快乐的。我没想过放弃,是因为我不敢放弃 –我怕面对放弃之后的那种悔恨之苦。可现在,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同行的朋友越来越少,种种的困难不断地挑战着我的忍耐力…有时候一个人扛着,真的很辛苦。

和小杰告别的时候,我一阵鼻酸,迟迟不敢转头。眼泪终于在傍晚的帐篷里掉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在AT上哭泣。是因为对旅途艰辛而感到委屈,对同伴的温暖而感动,是冷暖对比之间的不甘,是自我软弱的内疚,还是这几年独自行走的寂寞,我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前,马克跟我一边走一边抱怨着这一切:天气,泥沼,单调的景色,脑中的杂念……我们曾想摆脱的平庸、无聊、琐碎、污秽、不堪,都在栈道生活上潜伏着,随时准备侵蚀我们的浪漫情怀和雄心壮志。《127小时》的卷首语是这样的一句话:”Passion: For what I suffer, allow, and endure, is done to me. ” 只要卡塔丁还在那个远方,只要乌云后面还有太阳,只要心中还知道有一个人可以依靠……漫漫长夜总会过去的吧。

我也反复提醒着自己:在栈道上,总有晴天雨天,高潮低潮,此刻心情的低谷,也许只是天气和时机不对。我依然向往阿帕拉契亚的夕阳,漫山的杜鹃花,夜岚晨露…山中的空气给我力量。我不会忘记我来到这里的初衷。


6月25日,第82天,AT总第1168英里
6月26日,第83天,AT总第1191英里

6.25 6.26

Duncannon这个小镇虽然有种阴森颓废的气场,却是杰斯特的第二故乡。作为一个费城人,杰斯特经常在宾州的AT上徒步,而他在2000年走AT时的的一大堆老友也住在Duncannon,所以杰斯特要专门腾出一天来应酬。我临走时,他打开路线书,指点江山,告诉我哪里容易走哪里石头多,我便扬长而去。在两天之内,我要走46英里路,在第二天晚上和Jesse碰面。

宾州美名Rocksylvania石头之州,可目前的栈道并没有比弗吉尼亚糟糕到哪里去。大概是我对石头早已习惯,我的脚底也长出了老茧,我是视力已把石头当作大地的一部分,我的心胸已坦然接受了通向卡塔丁的天梯是石头铺成的这一事实…总之,只要杰斯特告诉我哪一段石头多,他总会加一句: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事实也真的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只是有一点:你可以夏天来AT看海,可以夏天来AT看石头,也可以夏天来AT看石头海…如果一边下雨一边跳石头的话,怕是不会摔得太优雅。

第一天傍晚的大雨,逼迫我提前计划扎营。半夜,林子里传来什么动物行走的响声。第二天早上,我和一起扎营的女孩犹大讨论了一下,觉着可能不会是熊…结果几个小时之后,犹大目击了熊4口之家在林子里徜徉,我则看见熊爸爸“躲”在栈道旁偷窥。科罗拉多的考古学加老夫妇也撞见了同一熊家子,还在一英里之外发现了熊的脚印。我们的反应:太开心了!连宾州这种每天过20条公路的地方也能看到熊欧耶!!!

第二天一鼓作气24英里赶到了和小杰会面的地点,结果他还没有赶到,我便搭车进城看中共女足对美国女足的比赛。结果我只记得:有20%的时间在看比赛,有30%的时间在吃饭和啤酒,有50%的时间在和小杰隔壁座位的大叔聊天。大叔名叫“教练”,费城人士,曾执教足球,从眼神儿里就能看出来是个好人(这么轻信,我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和大叔的聊天让我又有了正能量,因为二位男士出于礼貌,一个猜加时赛另一个猜中国队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们仨皆大欢喜。


 

6月24日,第81天,AT总第1147英里
当晚位置: Doyle Hotel, Duncannon

6.24

传言中,在宾夕法尼亚中部的小镇Duncannon, 有一个闹鬼的旅馆。这里的老板娘永远拉着臭脸,浴室天花板常年漏水,房间不被任何人打扫(除了住客自己)。这是一座建于19世纪末的老式旅馆,底楼是酒吧,隔壁是台球桌。那时的女人不能喝酒,连酒吧入口都要分男女。老板娘在客人付了房钱之后,会扔给你一张毛巾、一套床单,然后告诉你2楼没有热水要去3楼洗澡3楼没有马桶要去4楼解手等等住客须知,然后祝您好运。这就是AT上臭名昭著的Doyle Hotel, 也是“走AT必挑战的项目”之一。(复习一下:之前的项目包括从James River桥跳河等等)。

因为杰斯特和酒店老板的关系特别好,他大概是那5%不会说酒店坏话的人之一,可她还算肥沃脑补了一下Doyle的“光辉历史”: 有一年,巴尔的摩杰克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具死尸,原来是镇上的流浪汉在垂危时随便找了个酒店的房间躺下了。哦,我好像忘了说,这酒店的门是不带锁的。

托杰斯特的福,我有幸也能在这里住上一晚,老板娘自然给了杰斯特“最好的房间”,其实也就是面积稍大、多了两扇打不开的窗户而已。当晚在喝了4瓶啤酒之后,我顺利睡着了。真是今宵欢乐多啊。


 

6月23日,第80天,AT总第1132英里
当晚位置:PA route 11 Super 8

6.23-3 6.23-2

今日地标:ATC中太平洋地区总部、Boiling Springs

上午的徒步风平浪静,就是特别湿热,我和杰斯特都没太在意。中午在ATC中太平洋地区总部听到天气预报:下午3-6点之间有强势雷暴,可能有冰雹。我们匆匆收好东西,简单吃了点,离开时已经接近两点,离最近的旅店(11号公路)还有8英里。当时在场神志比较正常的人都找了地方留宿,只有一对中年夫妇、一个德国人和我俩选择向风暴冲刺。

走了四分之一,乌云开始集结。远处居然传来了龙卷风警报。我们穿过的这一段是玉米和小麦的农田,地势特别平缓,只要以每小时4英里的速度小跑,可以在4点钟赶到旅馆。不幸的是,风暴和我们前进的方向相反,撞了个正着。3:20开始下雨,我们在泥里小跑了四十分钟。到达公路之前,一棵小树在我附近倒下,我下意识地抱头,以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还好倒下的树木落在了我前方两米处,并没有砸中我。杰斯特在公路口的天桥等我,指出一条秘密通道。我随他下桥,居然有一辆车敞开了车门在等我们!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来送披萨和啤酒的老天使玛丽。五个风暴敢死队的人到齐之后,玛丽开大暖气,直奔附近的酒店,把我们带进房间之后又端来了自己做好的晚餐…晚上杰斯特的另一个老朋友到访,带来了更多的啤酒和批萨。我花了45分钟终于可以用打火机开啤酒了…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6月22日,第79天,AT总第1112英里
当晚位置:Tagg Run Shelter

6.22

今日地标:AT半程

AT的总长度每年都在变化,所以中点的位置也不是固定的。为了让每个徒步者在心理上有个依托,大家普遍认为Harpurs Ferry是“心理中点”,而Pine Grove州立公园是“半加仑冰激凌中点”。 至于地理位置上的真正半程,倒没人太在意。今天怀着并不太兴奋的心情和杰斯特在半程纪念碑合影,然后直奔州立公园去吃冰激凌。

Pine Grove Furnace State Park半的这个“半加仑挑战”,取的是AT半程之意。杰斯特上次徒步的时候,奋不顾身参与了两次,完成时间分别是25分钟和30分钟。这次阵仗比较大:我们的两个摄像机和三角架严阵以待,一大群人表示围观,我负责讲笑话陪杰斯特度过这痛快而煎熬的半小时。最乐的是,杰斯特吃冰激凌用的是前两天徒步节发的小铲子!

35分钟之后,大功告成,杰斯特表示身体机能一切正常。我为了向他致敬,也吃了两个小冰激凌,却累(困)得不行。真有意思,糖也会让人犯困,看来这几个月我对事物的反应已经有了奇妙的变化…


6月21日,第78天,AT总第1092英里
当晚位置:Birch Run Shelter

6.21-1 6.21-3 6.21-2

清晨的Chimney Rock景色开阔。我们爬到石头顶(当然我爬的过程是颇费周折的,此处省略一千字)。景色美丽的地方最适合离别。我和杰拥抱了一下,他掉头返回栈道口,我和杰斯特继续向北方前进。

昨夜的大雨让小径分外泥泞。在休息的时候,五米外的一棵树竟然在我们眼前折断、倒在了栈道上,让我和杰斯特心有余悸。中午在州立公园的休息时间,我们晒干帐篷,杰斯特叫了一个cookies+cream冰激凌,为之后的“半加仑挑战”预热。

晚上在庇护所吃饭,突然俩day hiker装扮的信使出现,告诉我们栈道天使玛丽就在附近的公路上,准备了啤酒和披萨。杰斯特是玛丽的老朋友,他便自告奋勇去把好东西捎回来和大家分享。就在他离开的这档子,天色又不妙了,一阵阴风骤起,大家纷纷跑回帐篷,几颗雨点开始砸下来。杰斯特的帐篷没有搭雨帘,我把他的雨帘批上之后,便躲到自己的帐篷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当然,代价就是:老天爷装腔作势,大雨没下下来,我却错过了啤酒和披萨饼。

和杰斯特一起徒步之后,几乎每天都有雨(我并没有怪老顽童的意思,呵呵)。袜子湿了,脚就容易起水泡:我的0水泡纪录终于被打破了。幸哉!

(今天是国家裸体徒步日,我去年在PCT上参与过,今年就不凑热闹了,以免惊吓到小径上无辜纯洁的小朋友。)


6月20日,第77天,AT总第1071英里
当晚位置:Tumbling Run Shelter, PA

6.20

今日地标:Mason Dixon Line, 美国南北分界线,马里兰和宾夕法尼亚的州界

改头换面的Indie昨天告诉我们,今天我们要去补给的Waynesboro小城刚好在举办徒步节,有吃有喝(白吃白喝)神马的最符合thru-hiker的风格了。上午我喝杰斯特雄赳赳气昂昂地穿过了Mason-Dixon Line, 宣告我们正式离开美国的南方。

徒步节比想象中更给力:免费的按摩和冰激凌、吃pie大赛,无痕山林和ATC也在场。我以在场“年龄最小徒步者”的身份拿到了一把挖猫洞的小铲子。(猫洞:埋便便的小洞,15cm深)。

今天和我们参与这一切的,是从Richmond赶来的Jesse. 知道他,也不过是两天前的事:那时他刚完成“马里兰挑战”,在18小时里和同伴走了45英里,穿越马里兰州。杰策划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越野跑到小径上跟我们打招呼。之后,他捎带我和杰斯特去补给、中餐,傍晚返回栈道时还随我们徒步到了第一个庇护所。夜晚,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风雨突然袭来,早有准备的我们躲在豪华庇护所(有两个小木屋)的屋檐下,等待雨停。

有些人,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像是认识很久了。说是相见恨晚,但只要见了,就不算晚。

这是另一个故事了,下次再讲。(总要留点素材放到书里吧 :P)


 

6月19日,第76天,AT总第1058英里
当晚位置:Raven Rock Shelter

6.19

早上和路人聊天,两人到华盛顿纪念碑时已经10点。我在饥渴地采摘桑椹(请自行脑补),听到杰斯特在和旁边的游客聊天:“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们把纪念碑关闭了吗?” “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在里面被闪电击中了。” 我和杰斯特面面相觑,猜测也只有通径徒步者才会愿意睡在纪念碑的塔里。二人自觉打开手机,见华盛顿邮报:三名AT徒步者在华盛顿纪念碑被闪电击中,一人(性别女)头部受伤(摔在了石头上),送医院缝针,其他两人无大碍。

我和杰斯特一身寒战。昨晚半夜狂风暴雨,我俩把帐篷扎在树下。又曾听说,今年冬天的狂风吹断大树,砸死了帐篷里睡觉的hiker…昨天我和杰斯特还早讨论科罗拉多的雷暴…

说起科罗拉多,今天我们经过了I-70, 两人百感交集。我曾沿着70号州际从盐湖城搭车到丹佛,几百英里在一天半之内,由五个陌生人帮助解决。之后,我在徒步科罗拉多栈道时再次经过了I-70, 杰斯特也在走大陆分水岭。

栈道在穿越70号州际时,走的是天桥。貌似桥上有AT标记,桥下有点堵车,所有的车子聚在一起,大家在看到标记之后纷纷鸣笛致意,我和杰斯特俩活宝站在桥上,享受着桥下大卡车司机们的敬仰,自豪地举起登山杖…在AT上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礼遇。五分钟内,桥下的司机们挥手的挥手,鸣笛的鸣笛,尤其是大卡车司机们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我俩在上面自信心爆棚,逗留许久,杰斯特还拿出摄象机拍下了这一切。

下午的路就没这么好走了。暴雨的时候我们正在石头堆里穿行,石头上还有青苔,一踩就滑,70岁的大娘还摔倒了。偶尔威风一阵,不能忘记前路依然危机四伏(傍晚听到了关于庇护所里的大蜘蛛妈妈背着小蜘蛛宝宝招摇过市的故事,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6月18日,第75天,AT总第1038英里
当晚位置:Rocky Run Shelter

6.18-2

阴天的哈勃港,满是离别的气氛。杰斯特跟老妈、哈利波特一一惜别(据他描述,几近落泪),我俩并肩踏上向北的征程。说是“并肩”,实不为过,因为仙乃度河旁的小径是个“双人道”。实际上,几乎整个马里兰都是“双人道”,小径好得让人不适应。爬上山顶的石头,远眺哈勃港,河谷的乌云开始聚集。在一场暴雨之前,我们调戏了一只乌龟、一只青蛙和几只蜗牛然后在10分钟的滂沱大雨里不穿雨衣,顺便冲个“凉水澡”。

下午,我发现了一个杯具:我的手机自作主张,用backspace键把之前的徒步数据统计表给删掉了。现在我记得的只有4只熊,11个全休日,0个水泡。欲哭无泪,不过自我安慰道:还好丢掉的不是照片。

七点到达庇护所的时候,一个衣冠整洁( = 不是徒步者)的貌似国家公园员工的帅哥坐在一堆嗨客中间。他自我介绍为Indie. 我大吼一声,INDIE!! 你是那个PCT上的那个Indie吗?!帅哥之前在跟杰斯特聊,把我华丽丽地忽略了。“我是中国石头啊!” “啊啊啊,啊啊啊!中国石头!好久不见!” Indie是去年我在太平洋山脊上有短暂交会的沉默迷之男子,他的女朋友“文艺吉普赛”姑娘更健谈,也经常抱怨Indie酗酒、走得太快等等。那时的帅哥留着大胡子,而现在的男青年正襟危坐、体面威严(代表了NPS的最高旨意…),而且比去年外向了不知道多少倍,谈笑风生,幽默健谈,和去年的糙男判若两人。更让我惊异的是,他和文艺吉普赛居然还在一起…


 

6月16日和17日, 第73和74天,在Harpurs Ferry休息两天,AT总第1022英里

6.18-1 6.16-2

早就听大猩猩聊过哈勃港:一个充满历史情调的小镇、绝赞的冰激凌和青旅。我昨晚一到青旅,大妈就告诉我这里的食物可以随便吃,包括半加仑的冰激凌,我呆若木鸡10分钟之后自行前往冰箱该干嘛干嘛。躺在床上写30张名信片(有20张是在ATC刚印出来的)。临床的大妈来自蒙特利尔,一口法国腔。听说我是徒步的,她连忙问我认不认得杰斯特。我说:那个混蛋,我当然认得啊!

杰斯特就是那个笑话讲不完的三重冠,拍过PCT和CDT的纪录片,这次又扛着10磅相机和镜头拍纪录片。我太喜欢这个爱扯淡的老头儿了,去了蓝岭四天之后,他刚好能追上。法国大妈告诉我,今天杰斯特和他的妈妈(70+)载了她一程,他们明天就能到青旅了。我心里一乐:杰斯特妈妈的糕点远近知名,她的巧克力球让我垂涎已久,这次不仅能见到活人还能有吃不完的甜点..YY一阵之后边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青旅老板娘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我磨洋工地补了日志,打算走路去哈勃港Harpers Ferry, 因为昨晚的记者美眉们搭车载了我一程,我便跳过了这3英里,今天要补回来(向南行)。哈勃港就是一个大型历史博物馆,每栋楼房都是一个展厅被烧毁的军工厂、布朗将军的纪念碑立在小镇的显眼处。穿过墓地、岩石和花圃,我回到了两百年前没有太多硝烟的战场。马里兰、弗吉尼亚、西弗吉尼亚把我怀抱在中心,Potomac和Shenandoah两条河水淡然淼远。向坡上行半个小时,又回到了AT的总部(即ATC)。

今天在ATC收获颇丰。虽然没等到杰斯特,却无意中提起了Leave No Trace, 引起了ATC秘书长的兴趣。得知我在为无痕山林做宣传,她提出为我牵线LNT手册的作者(曾是ATC员工)。恰好,ATC的CEO也出现了,向我推荐了即将上映的《林中漫步》(那天看过20遍预告片)。询问ATC老大,为何美西PCT同是修建在火成地貌上,却没有那么多突兀的石头。答曰:AT只开放给行人和狗,PCT开放给徒步者+各种牲畜骡马,所以修建时使用了炸药,开辟之字形线路。那些花岗岩都被炸碎了,栈道上自然没有大石头。

晚上回到青旅,杰斯特、杰斯特妈和哈利波特已经在等我了。吃到了久违的巧克力球,第二天睡过了头。连续三天第三次跑ATC,遇到了台湾人陈衍霖,他已经在美国生活了20年。杰斯特妈带着她的绝世糕点满城跑,向各个青旅送货(不收钱),栈道天使是也!

哈利要取弗罗里达的海滩上晒太阳,杰斯特要跟我一起出发,第一天就见面结果之后再也没碰上的布莱克也走到了青旅–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6月15日,第72天,AT第1022英里
当晚位置:Harpers Ferry Hostel

6.15 6.14

早上5点钟被闹钟叫醒,满心不情愿地把自己从睡垫上揪起来,开始慢悠悠地穿衣服。昨天下午本打算休息,结果却在改图+补日志,导致晚上11点才到营地,原计划中的“赶22英里夜路”没能如期进行,所以今天要在下午四点之前走18英里,赶到AT总部去会面美国中文电视和《世界日报》的记者朋友们。

还剩5英里的“过山车”,昏昏欲睡,举步维艰。飞奔穿过一条高速,因为正值早高峰,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好不容易到对岸,发现了一张粉丝贴出来的海报,致敬Scott Jurek. 此人是超跑冠军,素食者,著有Eat and Run一书,今年准备破Jennifer Pharr Davis曾创下的46天徒步AT的纪录。他也是被补给团队提供支持的选手,每天日行(跑)50英里,据说现在已经离我很近了。(Ps: 他在17日凌晨经过Harpers Ferry, 那时我正在青旅睡大觉)。破长距步道纪录的形式有两种:支持性和非支持性,决定因素在是否有补给团队(司机,采购,医务人员,摄影师等等)。非支持式的徒步者其实就是我们现在的thru-hiker style,自食其力。AT的支持式纪录是46天,非支持式是58天。PCT的支持式是57天,非支持式是60天。

下午穿过山脊的乱石滩,在无水+酷暑中,已经开始在心里骂脏话了。终于过了弗吉尼亚州界–我于5月7进入弗州,6月15才出来,560英里用了40天,算是我走过时间第二长的州了(第一是加州,1700英里,96天)。过仙乃度河,汽车飞驰而过,河水低平,浅流之中有些许石头。河面宽广,远方雷声隆隆,日光斜坠。我站在桥上,明天太远,昨天太近,眼眶竟然湿润了。这就是那歌里的“Blue Ridge Mountains, Shenandoah River”. 乡村路,带我回家。我已归家。

赶到AT总部时迟到了40分钟,工作人员异常热情。我简单洗漱整理了一下,开始接受采访。这是我第一次接受电视媒体采访,好在姑娘们年纪相仿、性格活泼,都有老朋友的感觉,所以回答问题时一点不紧张。几位姑娘在总部等了一个多小时,回去还要赶稿+整理采访资料,我在心底深深佩服。一起从华盛顿赶来的还有CCTV的明华,生物出身,致力于野生动物保护,我俩是老乡,特别投缘,已约年底同去尼泊尔。晚上几个姑娘一起吃了一顿晚饭,这是我全程第一顿中餐,竟然还不算太美式,泪流满面。

从ATC了解到,栈道在我来的路上修得很陡,因为地表之下有南北战争的遗迹,如若炸山体开辟折型线路会损坏遗址。Harpers Ferry曾是美国第二大兵工厂,在南北战争时被北方军摧毁,后落入南方军手中,却因驻守的南方部队拉长线支援李将军时没能及时赶到,最终促成了北方军胜局,可以说是一个有趣的历史转折点。这里位于两江之交的三角洲,是弗吉尼亚、西弗吉尼亚和马里兰的交汇点,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整个城市已经成为国家公园体系之下的历史遗址。


6月14日,第71天,AT总第1002英里

6.17

AT至此,已成了一场心理战。一个人独行,面对高温酷暑、蚊虫叮咬、水源稀缺、荆棘乱石(好吧,其实没有这么夸张)。每天被汗水浸透,渴望一场暴雨洗去满身的黏液和尘土。回想两个月前,我们在大烟山的雨里冻到牙齿发颤,坐在庇护所里YY夏天来到。转眼间,季节变换,果子熟了,蚊子来了,天气热了,我们又开始怀念那微冷的温度。PCT上的同伴鲁多曾经说过,冷比热更好。冷,起码可以用加衣、快走等方式让身体回温。热,心烦气躁,不能再脱,喝的水都成了汗,而且走不快…好吧,我也不得不承认热气的确会让人更懒(我不是殖民主义都支持者,不过他们的理论确实有一定依据) 。

因为昨晚的大雨和临时转移营地,今天早上我赖着不想走,直到九点才出发,慢悠悠地挪步(虽然要准时去Harpurs Ferry赴约,我还是发挥了自己爱抱佛脚的精神)。中午和老夫妻Will 和Way午餐之后,我干脆找了棵大树,铺开底布,观察了下周围有没有poison ivy,便躺在背包上迷迷糊糊地小憩,挂在半梦半醒之间,只觉得周围苍蝇蚊子蚂蚁都来凑热闹。

本打算连夜走路赶到Harpers Ferry, 可夜幕降临之后,所有的飞虫都冲着头灯而来,栈道又全是石头,一直被虫子干扰着怕是会有危险。这13英里是臭名昭著的“过山车”,要连续翻越13个陡峭的山头,上坡下坡不超过半英里,但是几乎垂直。在夜里翻过山车的确太ambitious,所以11点在找了个营地,便沉沉睡去。

今日过了1000英里节点,终于超过四位数了。三年来,科罗拉多栈道+太平洋山脊+约翰缪尔+风河山脉+阿帕拉契亚,已让我的总英里数超过了4100。下一站会是哪里,我的心里已经有数,不过:Katahdin first.


 


引言

我又要回家了。

我曾经徒步过800公里的科罗拉多小径4200公里的太平洋山脊小径。在接下来的五个月里,我要深入美国东部的森林,继续追寻我的荒野之梦。阿帕拉契亚小径是一条长达3500公里的长距徒步小径,位于美国东部,纵跨从乔治亚到缅因的14个州。这次AT徒步从2015年4月5日开始,预计于8月底完成,历时140天左右。

在阿帕拉契亚山脉之中,还有一群与我一样向往着纯净生命的“游牧民族”;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也是他们生活的见证者和记录者。这次,我将会用第一手的文字和图片,向你讲述这群“嗨客”的故事:是什么放他们放弃了舒适的生活、稳定的工作、温馨的家庭,走进渺远陌生的大山之中?他们又从荒野之中体悟了什么、经历了怎样的成长?在当今社会,陶渊明的《归田园居》、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苏轼的《前赤壁赋》、梭罗的《瓦尔登湖》、约翰穆尔的《加利福尼亚山脉》等等作品中描绘的土地是否就此遗失?人与自然、社会、自我的关系究竟能否在荒野的“真空”之中重新解构和升华?

我们失去了什么?我们在追寻着什么?

远山无言。

对装备、准备工作、徒步时间进程有疑问的朋友,可以参考以下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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